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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鐵 達 尼 號 全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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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6-4-27 20:47:37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1996年。大西洋底。

    大洋深處,幽暗、寒冷。

    這裡是陽光終年照射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美麗而又令人生畏,但是現在,它的
黑暗被打破了。當第一束光線劃破這陰冷的世界時,映人眼簾的是一個令人驚懼的巨大
怪物……

    “看到它了……好吧,昇上去,……到船頭去。”

    “和平二號我們到船頭去,跟上!”

    兩艘深水潛艇圍繞著鐵達尼號在轉圈。

    潛艇內,一架攝像機對準舷窗外的景像進行拍攝。

    “好,安靜,要拍了。……她像鬼影似的在黑暗裡出現,令人膽戰心驚。眼前尚著
的是泰坦尼克號殘骸……”

    泰坦尼克安息在漆黑的海底,被一片恐怖的寂靜包圍著,身上帶著它的悲劇留下的
獰惡傷疤。它沈重地停泊在沈積層上,向左舷微微傾斜,艄樓朝南,似乎還哀怨地掙扎
著想浮出水面,到它從未見過的港口去。被海水鏽蝕的船體上佈滿海底的沈積物與泥沙。
潛艇上的燈光在泰坦尼克號殘骸黑暗的上層結構下跳躍,給它那已經腐爛的柚木長甲板
上投下幽靈似的長影子。現在,泰坦尼克的上層完全是光禿禿的,聳立的煙囪和桅杆都
不見了,只有那黑白漆依稀可以分辨,吊救生艇的柱子空空的,像是在伸手懇求歸還它
久已失掉的東西。它的舷窗有的開著,有的關著,整齊地排列在寬闊的船眩上。透過脫
落的裝飾物的斑痕和殘破的船體,依稀可以看得出當年豪華的氣勢,但是,卻無法辨認
那些裝飾的色彩與形狀了。

    燈光照亮一扇被鏽蝕得只剩半頁的金屬鏤空的門。海中的浮游生物像雪片般在這個
寂靜的世界游動,一種死亡的氣氛籠罩著這曾經?赫一時的巨輪。

    “……1912年4月15日凌晨兩點20分,她沈入海底,這艘巨輪從此消失了……”

    “頭兒,你可真會行情。”

    深海潛艇中,布拉克•洛威特和他的助手大鬍子路易•博頓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艇窗
外的景像,對他們來說,沒有比此時更能令人興奮的了。

    布拉克•洛威特是這樣一種人,當他乾一件事情的時候,他就會把自己的全部精力
毫不吝嗇地投入其中,例如搜索和打撈沈船珍寶的事業,這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我們把他說成是一個事業狂毫不誇張。這支設備齊全、訓練有素的海洋搜索隊已經在世
界各個海域工作多年,他們熟悉大海就像熟悉自己的花園。蔚藍色的大海將太多的秘密
隱藏在那無垠的波濤下面,發現和找尋這些秘密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內容。這個職業是
一種挑戰,一種考驗,它向勇敢者發出了邀請,邀請無畏者來從事這終生都在冒險的職
業。

    這些寶藏的發掘者首先應該是歷史學家,他們需要瞭解那些被葬身大海的先人全部
的歷史,他們又必須是海洋學家,他們需要知道沈船的準確地點及那裡海域的一切情況;
他們同時又是出色的科學家,因為在他們面前太多的未知數,需要他們運用人類的全部
知識與技能去解決……

    正因如此,他們是為數極少的精英,他們的付出並不是人們所能知曉的,但是他們
的所得卻為世人所矚目。

    今天,他們所要進行的這項搜索與打撈,更使全世界為之關注——目標:

    泰坦尼克號。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48:09 | 顯示全部樓層
在過去2000年裡,沒有其他任何一條船能像本世紀初的泰坦尼克號那樣成為永恆的
傳奇。早在1878年,一位航海家摩根•羅伯遜曾寫過一部小說《Fuility》,他描寫了
一艘世界上最大最豪華的客輪從英國南安普敦駛往紐約,開出它的處女航。在4月的一
個寒冷之夜,行至大西洋時,全船撞在一座冰山上,吃水線下的船?被撞裂而下沈。由
於船上救生艇數量太少,使得大批乘客喪生。羅伯遜為他小說中的船命名為泰坦號
(Titan)。14年後,英國白星輪船公司所造的泰坦尼克號沈沒了。使人不解的是泰坦
尼克號的厄運竟與小說的描述驚人地相似。

    就在泰坦尼克號沈沒後不久,該書作者摩根•羅伯遜在美國新澤西州阿多迪市開槍
自殺,原因不明。

    這艘當年被譽為“永不沈沒”的超級豪華巨輪在它的處女航中,因撞在冰山上面沈
沒的消息曾使全世界為之震驚。人們為這條船編出了太多的故事,以致淹沒了它的真實
情況。也許,今天的打撈會揭開蒙在歷史上的面紗,擦去歲月的塵埃?今天,這件震撼
幾代人的最大海難事件將被重新挖掘出來,也許這是自掘埃及第十八代皇帝圖坦卡蒙陵
墓以來歷史上最大的發現!只要一想到這件事的影響及效益,洛威特難以抑制自己的興
奮。

    當泰坦尼克號的殘骸在深達3.82千米的海底被發現時,洛威特就已經籌劃打撈行動。
但是,直到今天的付諸實施,經過了近11年的準備。這裡有資金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
需要周密的調查與科學的分析。

    人們很少對數字有形象的理解,例如,3.82千米是個什麼概念呢?在這樣深的水裡,
每平方英寸的壓力就有3.5噸。這裡不是用每平方英尺或每平方碼,而是每平方英寸!
這個數字嚇退了多少打撈高手?洛威特沒有統計,但是,他今天可以驕傲地說:這個數
字對於我來說,已經不是問題了。

    這句話的後面是無數的努力與智慧。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深入到這艘世紀之謎的沈船中去找尋隨同巨輪一併埋葬的財寶
與秘密。

    “第6次了,我們又來到泰坦尼克號的甲板上,深度2.5海里,大約是3821公尺。潛
水艇外面的水壓是每平方英寸3.5噸,窗的厚度是9英寸。要是破裂的話所有的人轉眼就
沒有命了。……好了,就說到這兒。”洛威特結束了錄音,向另一艘船上的打撈隊員納
托下令:“我們就停在船員艙頂上。”

    “是”

    高度機械化、電子化的設備有時容易使人產生一種幽閉恐怖癥的惡夢,如果發生意
外,在12000英尺的水下是沒有獲救希望的。潛艇只要沈入2000英尺的深度以後,就進
入了永恆的黑夜。從此向下,人的肉眼看見的完全是漆黑一片。在這樣的環境裡,人無
法進行直接的活動,唯一的辦法是依靠機器人。

    洛威特對著送話器佈置機器人的行動:“聽著,和平二號,現在準備放‘鄧肯’,
你準備好了嗎?”

    “是,準備放鄧肯。開始,放纜繩。”話筒裡傳來技術員的回答。

    “放纜繩!”

    “放纜繩。”

    命令被傳送到每一個技術人員處,接著,又將結果送回到洛威特一一

    “鄧肯出發,沿著船身運行。”

    一個紅色的如同放大了的甲蟲似的機器人被從潛水艇裡放了出來,它帶著一根長
長的控制電纜沈向那艘沈船的殘骸。

    隨著話筒裡反饋的信息,可以看到機器人鄧肯運動的圖像。

    “知道了。”洛威特沈著地下著口令:“繼續前進……下沈……從頭等艙入口進去,
先在二層的接待廳和餐廳進行搜索。”

    “明白。”

    從電視攝像機裡所看到的黑白圖像清晰地將這艘郵輪的每一個部分傳送到潛艇裡。
屏幕上,可以看到泰坦尼克號和冰山相撞造成的破殘傷口,從右舷的艄尖直到船?的下
方300來英尺的第三鍋爐室。而船頭吃水線下張著嘴的一個個大窟窿則是許多鍋爐粉碎
性沖擊所造成的,它們從船中心開始掙脫,撞碎一層層壁艙,最後一個個沖進大海。

    “到了,往前……往左,往左,往左……”隨著洛威特的指令,技術員重複著命令,
同時操縱著機器人鄧肯。機器人準確地按照技術員的指令行動著……

    “鄧肯正在行動……順著樓梯拐到底……”洛威特盯著電視屏幕上的每一步行動:
“好,繼續下到B層,這是A層。”

    機器人似乎遇到什麼問題,路易提醒道:“還得放纜繩。”

    “到了,進去,進去……”洛威特禁不住喊了起來。

    路易也興奮地大笑“好啦!”

    鏡頭裡的門框只剩下被鏽蝕的殘破的雕花門飾,燈光僅能把這殘留的部分照亮,仿
佛張開的大口中露出幾顆牙齒,而門框裡面則是黑色的隱秘世界。

    在船中裡,一件衣服旁邊,有一副僅剩一個鏡片的眼鏡,不知他的主人是否得以幸
免於難。

    燈光照亮的另一個物件卻使人不忍注視,那是一個洋娃娃,它的半個身體被埋在海
底的泥沙裡。當燈光移動時,由於光線的作用,使人覺得它的眼睛在眨動。令人毛骨悚
然。

    “留神門框……門框……留神……留神!”洛威特連聲地喊著,他真怕在這一刻會
發生什麼問題。

    “知道,我看見了。一切順利,放心吧!”路易穩穩地控制著鄧肯,他安慰著頭兒。

    洛威特不可能放心,他仿佛跟著機器人一樣,嘴裡不時地下著口令:“好,好,拐
彎,拐彎,留神,別撞上牆。”

    “知道了,頭兒。”

    技術員報告:“已經到了鋼琴這兒了。”

    一架鋼琴,海水已經把它的琴鍵全部腐蝕了,但是它的骨架還完整地留在那裡。機
器人從它的身邊游過,人們似乎還聽到它的鳴響……

    “繼續往前。”洛威特毫不猶豫地下達指令。機器人按照他的命令在這死寂的世界
裡行走。

    深海潛艇燈光纔出的明亮光帶劃破這永恆的黑夜。光帶兩側鄰近的地方突然變成藍
黑色,但是在光帶直接照耀下,浮游生物卻反射出光芒。從嘹望孔裡看去,可以隱約看
到潛艇下面大西洋底部最高沈積層的紅色淤泥。

    這裡看不見什麼生物,然而卻有證據證明並非如此。沈積層上海底居民留下的婉蜒
曲折的痕?到處都有。你可能認為這些痕?最近留下的,但是大海善於騙人,深居海底
的海蜘蛛、海參或者海星可能幾分鍾以前,也可能是在幾百年前留下的那些痕?,因為
構成深海沈積層的微生物動植物遺體是以每千年一兩厘米的速度沈積起來的。

    簡直不能想象,如果沒有機器人,在這樣深的水下,有誰能這樣輕鬆地漫步?當然,
機器人沒有人類的浪漫,但是人類卻可以通過機器人來滿足自己的夢想。

    眼前是一同大廳的壁爐。在壁爐上擺著一個鐘,現在,鐘的指針已經腐蝕殆盡,不
知道為什麼鐘會被安放在壁爐上……

    終於,鄧肯來到臥室的門口了。從畫面上,無法看出當年這裡的豪華,但是,這片
寂靜的世界此時似乎響起了音樂聲••••

    “進來了,我們進入臥室了!”路易歡呼起來。

    屋子裡似乎沒有受到大大的破壞,一個大床還在靠牆的位置擺放,當然,那僅是一
個床的骨架而已。

    洛威特終於放下心了,他大笑起來:“……霍克利的床!那個狗娘養的就睡在這
兒。”

    突然,洛威特發現了什麼,他急忙叫道:“停下,暫時停下。往右拐去……”

    “發現什麼了?”路易不知道又有什麼發現。但顯然這裡絕不會有一個活人的。

    “那是衣櫃!靠近點兒……”

    厚厚的海底沈積物使得人們已經很難準確地分辨它的外表形狀了,但是,從它擺放
的位置和大約的形象,依舊可以確定它就是一個衣櫃。衣櫃的門傾斜著,壓著一個方形
的物體。

    “你把櫥門搬開,”洛威特命令道,“小心,別弄破了。”

    路易來到控制平臺,戴上遙控器,他的指揮下,鄧肯緩慢地漂浮到櫃櫥前,開始搬
動櫥門。它的動作使得水底的沈積物被攪動了。

    “好。掀開,掀開,另停,掀,掀…放下……”

    隨著洛威特的口令,路易移動著雙手,控制著鄧肯精確地完成著每一個動作。

    當櫥門搬開後,路易第一個叫起來:“哦,乖乖,保險櫃!看見了嗎?頭兒!”

    “我們發財了!”洛威特欣喜若狂。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48:44 | 顯示全部樓層
1996年。大西洋,

    科研號船。

    快艇飛快地駛向母船。

    起重臂探向部船外,將機器人收回。機器人的下面吊著一個網袋,裡面是他們此次
行動的獵物。

    “放,放一好了,好了。”

    保險櫃被放置在科研船上,打撈隊員圍著它高興得歡呼跳躍。

    洛威特興奮地:“有收穫,鮑比。”

    路易得意地:“暖,頭兒,你說說,誰最棒?說呀,說呀!”

    洛威特滿意地:“你最棒,路易。”

    路易儘管滿臉大鬍子,但卻像個孩子似的大笑著、跳著、摟著洛威特親吻。

    此時,洛威特真是志得意滿了,他大喊一聲:“鮑比,雪茄。”

    所有的人都知道,洛威特的雪茄要等到打撈上那塊稀世之寶----“海洋之心”纔吸。
現在,他拿起了雪茄,說明他已經把“海洋之心”掌握在手心裡了。

    路易從夥伴手裡接過香檳打開,氣泡灑向全體人員……

    此時的洛威特,儼然一代君主,氣度非凡。他沈住了氣,等一切停當後,在眾人的
歡呼聲中下令:“把它打開!”

    一名隊員拿來電鋸,不到一分鍾,保險櫃的門就被鋸斷了。一條鏈子鉤住保險櫃
的扶手,用力一拉,保險櫃門應聲而開。

    保險櫃裡流出腥臭的紅色泥水,那是腐爛的海洋生物的沈積物。洛威特伸手掏出一
把又一把已經爛了的美金,又找到一個文件夾。

    這就是保險櫃裡的全部物品。

    “鑽石沒在?”納托的話把所有人的感覺表達了出來。

    達到沸點的熱情瞬間降到冰點。

    “我說,頭兒”路易的臉拉得好長,“我們這是進了寶山但出來兩手空空。”

    “快關攝像機!”洛威特大吼一聲,他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

    “頭兒,合夥人想知道情況。”鮑比喊了一聲,把電話聽筒遞了過來。

    洛威特拿起話筒:“喂,戴夫•貝利,你好…沒在保險櫃…不,不用擔心,可能在
別的地方……當然可能。……破地板縫、她母親的臥室,總會找著的。”

    鮑比小聲插嘴道:“也許永遠找不到。”

    洛威特沒有理睬他,依舊又對著聽筒:“……確實不大好找,再說……不過還有幾
間屋子沒進去……得慢慢來,每間屋子都得仔細地找……”突然,他的目光集中在電視
機屏幕上一一

    “請稍等……”洛威特把電話給了鮑比,來到桌子前。

    那是一個大的方形玻璃器皿,裡面放著從文件夾裡找出的一張畫。一名打撈隊員正
在用水沖刷著畫上的淤泥。已經沖開的畫面上是一個裸體女人的素描,……

    鮑比對著電話:“他好像發現了什麼…”

    這邊,洛威特急急地問:“那張保險公司提供的鑽石像片呢?”

    鮑比忍不住了,他對話筒:“……等我的電話。”放下電話匆匆趕過去。

    一顆碩大的藍鑽石的照片,一張女人裸體的素描畫像。

    水的波紋蕩漾,將漣漪從畫面上搖過,仿佛畫在輕擺,人物欲飛……

    在陽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每一個細節。鑽石晶瑩,仿佛吸收了日
月的精華,在光線的掃射下,每一個棱面都閃爍出奪目的光芒。異彩流動,就停一個有
生命的精靈。相比之下,旁邊那幅保護在藥水裡不起眼的人體素描畫顯得如此的樸實無
華,如果不仔細觀察。你幾乎看不出它的真實年紀。那也是一個近百年的遺物。畫的筆
觸還顯得稚嫩,但是人物神態、明暗關係處理得卻是一絲不苟。從畫中女人的表情上看,
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初為模特的新手,但是她眼神中流露的幸福與滿足,卻表露了與畫
家非同一般的關係。最引人注目的是女郎胸前的那顆鑽石,它與照片上的鑽石完全相同。

    1912年4月14日

    這是畫上的日期。

    底下的簽名:傑克•道森。

    “天啊!”

    洛威特一聲驚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終於找到鑽石的下落了。

    1996年美國。

    麗莎•卡爾弗特今天特別忙,雖然只是打掃、整理房間,但也需要大半天時間。要
知道,並不是總能有空閑的。奶奶的那些不知是什麼年代的東西把屋子塞得滿滿的。家
裡只要有一個這樣的老人,就不要想有乾淨的時候了。不過說老實話,麗莎對奶奶還是
特別尊敬的,她有著不平常的歷史,可以說她簡直就是一個世紀的見證!百歲高齡並沒
有減弱她對生活的熱愛,只要看一著她擺滿屋子的照片,就可以知道她那非凡的經歷。
因此,對於屋子亂一些,麗莎從沒有怨言,倒是奶奶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此時,奶奶
正一個人在陽臺上擺弄她的那些陶土。她是一個藝術家,麗莎不知道奶奶什麼時候學會
的這套手藝,因為從奶奶的家族來看,她是不會與這些東西為伍的。在奶奶身上有太多
的謎,就連在費城的爸爸媽媽也不甚知曉。好在麗莎和現代青年女性一樣,她們總是以
自我為中心,不大關心外界,也確實,自己的事尚且忙不過來,哪有閑工夫管別人的事
呢?對這一代人來說,過去的一切意味著陳舊與沒落,而在她們面前的則是無限美好的
未來,那是屬於年輕人的。有時也可能需要知道一點兒過去,可那至多是為了好奇與解
悶;好在奶奶從不多言,這就使得麗莎樂得清靜。今天她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抓
緊時間把屋子整理一下。

    奶奶有一個習慣,不管多忙多亂,電視總是要開著的。現在,正是新聞節目時間,
女播音員圓潤、甜美的聲音在屋子裡回蕩:“……尋寶專家布拉克•洛威特以搜索沈船、
找尋黃金首飾而聞名……他租用俄國的潛艇,前往泰坦尼克號當年沈沒的地方去進行搜
索。現在我們通過衛星與在大西洋的研究船科研號上的布拉克聯係上了,下面請聽我們
對他的採訪……”

    對這樣一個已經是人所盡知的消息,麗莎興趣不大。她曾經想用她的審美觀去改造
奶奶,但是最後以妥協告終。現在她似乎把已往的教訓全忘光了,依舊開始進行新一輪
的居室佈置工作。物件與傢具的擺設遠比那個什麼沈船重要多了,只要她不是在那條船
上,這件事就與她沒有任何關係。要說絕對不關心也有些冤枉她了,她儘管在忙著自己
的事,卻也偶爾掃一眼電視機的屏幕。這主要是想看看何日新聞結束,她可以轉換至到
音樂頻道。

    陽臺上的奶奶在專心地進行創作,陶土在轉盤上旋轉,奶奶那雙佈滿筋絡的手靈巧
地控制著陶上的形狀。有時,麗莎真有點兒想不明白,這種靈巧的事情為什麼她卻做不
來?現在,要是麗莎在奶奶身旁的話就會發現,奶奶顯然心不在焉,因為陶罐的形狀遠
不及已往做的精巧,飽經滄桑的臉上一派若有所思的神情使得那雙仍不失魅力的眼睛變
得深邃了。

    “喂,布拉克一一”看來衛星已經接通了,播音員的聲音變得興奮起來。

    “你好!特蕾茜!大家都知道泰坦尼克號的事,那些故事可以說是耳熟能詳了。例
如,當船沈的時候,樂隊依舊不斷地奏著《秋天》和《上帝離你更近》等曲子……但
是……”

    也許是麗莎搬動東西干擾了電視的聲音,在老人耳朵裡,話語有些斷斷續續:“……
我們還想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洛威特的聲音通過衛星在電視裡傳了出來,“船
艙裡鎖著很多的秘密……所以我們潛到前人從未到過的地方。”

    老人的眼神越來越專注,那幾乎超越了一個老人所能有的神采,只是可惜,麗莎並
沒有看見這一切……

    “你們的行動舉世矚目。”播音員特蕾茜適時地接過了布拉克的話頭,把采訪引入
另一個主題,“可是,你們的行動也引起很大的爭議,有人說你們是正當的,可也有很
多人稱你們是盜墓者,你們是怎麼看的呢?”

    “考古的人得儘可能挖掘古墓,否則他就無法深入研究……”

    老人站起來說了一句什麼,麗莎沒有聽見。老人走進屋裡,顯然,泰坦尼克引起了
她的興趣,但是,她似乎對是不是盜墓並不在意,因為她根本沒有去聽布拉克的辯論。

    麗莎發現奶奶站了起來,忙過來:“您說什麼?”

    “開大聲一點兒,孩子”老人說。

    電視上,布拉克在回答:“我在學校裡學過博物館學,受過特別訓練,我會把找到
的遺物妥善保管的。”他顯然是在叉開話題,“請看一下今天我們的發現吧,這是一張
圖畫。”

    電視鏡頭轉向布拉克,然後搖向他身前的那幅女人人體素描。

    “這是在海底留存了84年的紙張。”布拉克驕傲地說。“我們的隊員將它完整地保
留下來了。這兒還有作者的簽名,字?非常清楚……或者……”他又不無諷刺地補充道:
“難道說應該上它永遠……長埋海底?”

    老人的雙眼此時迷蒙了,仿佛一場春雨漸漸瀝瀝灑過大地,潤物細無聲;又像霧起
山谷,朦朧而飄渺……

    電視鏡頭似乎在畫上停滯了,久久不肯移開。於是,我們在鏡頭的指引下,將目光
從畫上那個年輕女子的臉開始向她的全身移動。她半躺著,赤裸的身軀無半點遮掩,微
偏的頭恰好將頸下那顆碩大的鑽石項鏈展示出來;鑽石鑲嵌在一對高聳的乳房中間,就
像兩座山峰間的一汛泉水。儘管是素描,但是,似乎可以看得出肌膚的色彩,感覺得到
它的質感一一白如雪、柔似綿,尤其是那雙眼睛,帶有一種滿足與驚喜參半的神情,使
得這張素描成為一幅傳神之作。

    這張名不見經傳的作品給人一種妖冶的美,使人們的注意力集中在畫中女人的雙眸,
進而將人們帶入一種如夢如幻的境界……

    “上帝啊!”電視機前,老人一聲輕呼,給這撲朔迷離的沈船尋寶的故事又增添了
一絲懸念。

    1996年。大西洋。

    科研號。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49:06 | 顯示全部樓層
1996年。大西洋。

    科研號。

    布拉克•洛威特為第一步的打撈成功而歡欣鼓舞,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那張84年前的
素描,在海底經過如此長時間的浸泡,居然完整如新,使得專家們大為困惑。他們把此
解釋為深海底下缺乏危害性的微生物,底層海水含鹽量或鹽的濃度低,深水水溫差不多
到冰點,還有含氧低等等,所以海底的東西腐蝕慢……這一切解釋只是人們的主觀猜測,
因此,洛威特不敢完全相信。因為對於打撈沈船的寶藏來說,成功的概率是極低的,這
不僅在於技術難度大,更重要的是信息的及時與判斷的準確。否則,人人都可以靠打撈
沈船發財,那還有什麼沈船可供打撈呢?要確定沈船的位置、沈船所裝的物品、沈船海
域的地形與深度、是否曾經有人進行過打撈等等,這些信息並不好搞,但卻都是打撈成
功與否的重要環節,缺一不可。有人將這種行當比喻成賭博,久之上癮。現在,洛威特
就已經賭癮很大了。多次地搜索、打撈,他幾乎跑遍了四大洋,已經成為這方面不可多
得的專家,但是他從來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因為這是拿生命在做賭注。魔鬼將大海變成
無數財寶的存放地,他們所做的就是從魔鬼的嘴裡搶財物。現在,馬上要進行下一次搜
索,他從已經找到了的畫上證明鑽石就在這條船上。可是,有什麼方法可以證明這張畫
確實是在船上畫的呢?

    任何一個疑點都需要小心求證。例如,在查正這艘沈船準確的位置件事上,他下了
極大的功夫,可能在他打撈生涯中最為費力的一次。從泰坦尼克號最後一次報告的位置
——北緯41'46,西經50'14,洛威特不難找到它的大約位置,但是,實際上,這是當時
泰坦尼克號的四副在撞到冰山後計算出來的,並不是準確的位置。在大西洋海底找一條
沈船並不像在紐約第五大街找一輛汽車那樣容易,因此必須把有關泰坦尼克號最後幾小
時的一切點滴材料一一有關速度、互相矛盾的位置報告,水流、波浪下滑的角度等所有
資料編成程序,輸入電腦,這樣,讀出數據能直接指出泰坦尼克號的位置。

    試驗與計算是極枯燥的,但卻是行動前必不可少的。多少個不眠之夜纔給他們今天
的行動以信心,現在,鑽石的找尋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他怎麼敢有絲毫的馬虎呢?

    一艘深海潛艇正在被慢慢吊起,移出船舷,以便放入海中。這是技術部門和船員們
的事,但是,洛威特還是不轉眼珠地盯著每一步操作。他寧可親自指揮,這樣可以掌握
全過程的每一個步驟。起重機的轟鳴聲很大,腥咸的海風加著冰冷的海水不時地撲打著
他的面頰,但是他似乎沒有感覺到,叉開的雙腳牢牢地釘在甲板上。

    “洛威特!”鮑比從工作間出來,大聲喊道:“有衛星電話找你。”

    “鮑比,現在我們正要出動,你沒看見嗎,潛艇正在入海!”

    洛威特不喜歡有人在這時打擾他,對於新聞記者的采訪,他已經頭疼了。剛才那位
女記者的提問讓他心裡窩了一肚子的火:盜墓者!要不是因為有鏡頭對著,他早就罵娘
了。他決定,以後不再見什麼記者了,本來這類事情是要保密的,誰先發現沈船,誰就
可以捷足先登。可這次鬼使神差地,居然要上電視!結果鬧了一肚子氣不算,還要在全
世界人面前出醜,真他媽窩囊!現在又是電話,肯定還是那些記者,他可不想再為那些
臭婊子提供出風頭的機會了。

    “相信我,你應該聽這個電話的。”鮑比是個慎重的人,他知道頭兒不高興,但他
堅持要洛威特去聽,顯然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洛威特轉身走向電話,但他還是有些不
放心:“希望不是又來煩我的。”

    “哎,你說話時要大點兒聲音,她年紀不輕了!”鮑比說著將電話話筒遞給洛威特。

    “好的。”

    現代的通訊設備已經把天涯縮短到咫尺,儘管這是在大西洋的一艘船上,但是電話
耳機中傳來美國的聲音卻絲毫沒有因距離受到影響。

    “我是洛威特,有何貴幹?你是誰?”洛威特的聲音冷漠、乾澀,他不知道對方會
帶給他什麼問題。

    “我叫露絲,露絲•卡爾弗特。”電話的另一邊傳來一個蒼老但不失魅力的聲音:
“我想知道你們找到了‘海洋之心’嗎?

    仿佛有人重重地擊在洛威特的頭上,他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又是海洋之心!這顆鑽石就像魔鬼附體,洛威特憑直覺感到,它不會遠離,應該在
附近,可是他始終與它擦肩而過。從那張畫上發現了鑽石的蹤?後,他就一直在利用一
切可能的機會拋出誘餌,至於畫與鑽石的關係,他從來沒有向打撈隊以外的人提過。這
是絕密的事情,世界上沒有人曉得它的下落。但是,這個老人卻知道鑽石就在船上,並
且對找到畫就離找到鑽石不遠的秘密也一清二楚,這就不簡單了。

    看著洛威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鮑比笑了:“我早說過,你應該來聽這個電
話的。”

    靜場的時間不短了,洛威特穩定了一下情緒:“喂,我在聽,露絲,我想問一下,
你知道畫中的女人是誰嗎,”

    這是洛威特目前最急於知道的秘密。實際上,只要弄明白這張素描確實在1912年4
月14日,也就是船出事的前一天畫的,也就可以肯定他們的尋找方向是正確的。同樣,
如果充當裸體模特的女人的身份弄清楚了,也就找到了鑽石的下落。二者效果相同,這
怎麼不令他激動呢?因此,當他提出問題時,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我們不知道在這一瞬間洛威特究竟想了多少結果,也許想了一千個答案、想了一萬
種解釋,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會聽到如下的回答:

    “當然知道,畫中的女人是我。”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49:31 | 顯示全部樓層
1996年。美國。

    露絲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絲的激動,安詳的笑容使人覺得她僅僅在回答一個諸如
姓名、年齡之類的平常問題。她不知道,這簡單的一句話猶如在大西洋突然刮起颶風,
科研號已經無法平靜了。但是,對於露絲本人來說,從那時至今已經84年了,她一直把
這份激動深埋在心底,從苦苦的思念到今天的古井無波,心止如水,她已經學會如何將
自己的全部感情隱藏起來,儘管當她剛纔看到這幅84年前的作品重見天日時也曾有過瞬
間的震憾與狂喜,但那僅是瞬間而已,因為經歷過生與死的劫難後,一切便都不是那麼
難於割捨了。

    1996年。大西洋。

    蔚藍的大海,碧波無垠。

    一架直昇飛機駛向遠處的科研號。

    露絲、麗莎以及她們的愛犬乘坐這架飛機直飛打撈隊。

    並非所有的人都相信露絲這個故事,這在科研號上引發了一場爭論。

    “她在說謊!”大鬍子路易•博頓大聲地說:“她就是想借這個機會發達,不是想
騙錢就是想出風頭,宣傳自己。這種人大多了,就像那個冒充俄國公主的女人一樣。可
別上當。”

    有人在起鬨,幫腔。

    遠處,直昇飛機正向船飛來。

    “她們來了。”

    洛威特大步向前甲板走去,路易拼命趕纔跟得上洛威特的步伐。

    “露絲•凱伯特死於泰坦尼克號,當年她17歲,對嗎?”

    “沒錯。”

    “要是現在還活著,應該有一百多歲了。”

    “一百零一歲一個月。”洛威特馬上說出了露絲精確的年齡。這在他來說已經是了
如指掌的事了。他並不想與路易爭論,但是他感到,這個露絲不像是個騙子,如果不是
騙子,那麼她就太重要了。這簡直是上帝對他的恩寵,正因此,他要見露絲的願望纔如
此強烈。

    電視!幸虧電視!他對電視採訪一下於變得十分友好了。

    “是啊,她是一個上了百歲的老騙子!頭兒,她肯定是一個騙子!我研究了這個女
人的背景,在二十年代她是一個演員。”路易並不知道洛威特的想法。他是搞技術的,
這是一種在沒有取得大量數據和多次精確試驗之前絕不輕易放棄自己觀點的職業,對他
們來說,懷疑是達到正確的唯一途徑。因此,他緊緊地跟在頭兒的身後,掰著手指頭在
闡述他的論點:“女演員,這是第一條線索,首先,她的身份就對不上號。當時,她姓
道森,不姓凱伯特,後來嫁給姓卡爾弗特的,以後又搬到薩達勒比生了兩個孩子。卡爾
弗特死後薩達勒比也變成一個毫無生氣的地方……”

    “可知道那個鑽石的人或者死了,或者埋在船上。”洛威特扭過頭大聲地,“現在
只有她這一條線索了!”

    直昇飛機降落了。機翼帶起的風將人吹得瞇起眼睛。

    一大批箱子被抬到甲板上。

    “她的隨身物品可真不少。”路易大聲地說。

    洛威特沒有回答,只是一邊用手擋著風,一邊好奇地看著那堆箱子。

    露絲坐著輪椅被抬下飛機。

    “卡爾弗特太太,我是布拉克,歡迎光臨!”洛威特迎上前,與露絲握手:“好吧,
帶她去客艙。”

    麗莎從飛機裡出來,洛威特又伸出手去:“卡爾弗特小姐,歡迎來到科研號。”

    麗莎微笑點頭致意:“謝謝。”

    輪椅被麗莎推向艙內。

    最後被端下飛機的竟是一缸金魚。

    在海底見過各種魚的洛威特愕然地看著在水中悠然擺動的金魚,小心地捧著魚缸隨
著老人慢步前進。

    舒適的船艙裡,洛威特安置好露絲,客氣地問:“你的臥室怎麼樣?”

    老人滿意地笑了:“很不錯。”她拉過麗莎,“見過我的孫女麗莎嗎?她照顧我。”

    麗莎莞爾一笑:“幾分鍾前見過,在甲板上。”

    “哦,是啊,對。我出門總愛帶著相片的。”老人指著屋子裡擺滿的各種照片,向
好奇的洛威特解釋。

    在露絲的艙裡,照片成了最主要的物體,它們像一頁頁的歷史,無聲地訴說著昔日
的輝煌與成就,也描述著時光與歲月。

    洛威特顯然不善於和女人打交道,他有些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49:54 | 顯示全部樓層
是的,這是我。我漂亮嗎?”露絲幾乎沒有睜眼,她安詳又帶幾分幽默的神情使
得麗莎的疑慮消失了。

    洛威特微笑著看了看老人,突然,他提出一個似乎是漫不經心想到的問題:“我們
透過保險記錄纔找出它的所在,據絕密條款的記錄,保險公司已經作出了賠償……”洛
威特的目光變得銳利了:

    “您能不能告訴我,領保險金的人是誰?”

    看起來,洛威特並沒有像他剛纔表現的那樣完全相信這個老人,他的提問實際上是
一塊試金石,因為能搞到這種絕密記錄的人可以說幾乎沒有。他相信,除非是當事人,
否則,不可能有外人知道這樣的秘密。。可是露絲並沒有遲疑:“大概是一個叫霍克利
的人吧。”

    說“大概”只是一句客氣話,因為露絲雖然是百齡老人,可是她的反應卻極為敏銳,
對於洛威特問話的意圖她馬上就明白了。

    “對,尼頓•霍克利。”鮑比•布魯興奮地說,他已經毫不懷疑眼前這位老人就是
畫中的女郎了。

    洛威特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他是匹茲堡的鋼鐵大亨,他說他的兒子卡爾乘泰坦尼
克號的前一週曾經買了一個鑽石項鏈給他的未婚妻……”洛威特盯著露絲,想從她的臉
上看出什麼,但是,老人安詳如初。

    “……泰坦尼克號沈沒後,尼頓•霍克利馬上向保險公司索賠。因此,我們可以肯
定,鑽石一定與船一同埋進了深海,是這樣嗎?”洛威特一口氣將他所知道的和他所分
析的合盤托出一一他現在需要驗證,他的分析有多大的準確性,因為這關係到這次打撈
的價值。

    露絲並沒有馬上回答,她似乎在沈思,又像在猶豫。

    人們等待著她的回答

    空氣在這時似乎凝住了。儘管這幾秒鍾在實際上僅是一瞬,但是,卻使在場的人惑
到那樣漫長,好像等待了一輩子……

    “看到那畫上的日期嗎?”老人突然說了一句話,一句與人們所期待的內容不相干
的話。

    “1912年4月14日。”麗莎念了出來。

    老人意味深長地沈默著。

    “如果你祖母的身份不假的話,那麼她在泰坦尼克號沈沒時就應該戴著那顆鑽石,
那……”大鬍子路易•博頓插了一句。但是,洛威特馬上打斷了他的話,並將話的意思
按他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出來:“……那你就是我們的好幫手了。”

    桌上擺著從海中打撈上來的手鐲、鏡子、髮卡等物……

    “這些東西是從泰坦尼克號船上你房裡找到的。”

    露絲拿起鏡子,鏡子裂了一條縫,其它部分居然保存完好。

    “這是我的。”老人心緒難平,畢竟已經過去84年了。現在已是耆耋之年的人重睹
自己閨中之物,這是一種難以描摹的感覺。當她手指輕觸那冰冷的鏡面時,似乎時光倒
轉了,就像當年她當鏡理雲鬢時一樣,一種油然而生的溫馨,一股抑制不住的柔情,發
自心底,湧上眉稍……

    “真奇妙,好像一點兒也沒變…”喃喃的自語打破了半晌的沈寂,露絲慢慢將鏡子
翻轉來,鏡面對著她蒼老的面頰一一

    物仍是,人已非。

    不堪回首當年事,啟齒難訴舊日情。

    老人把鏡子重新翻回背面:“只是鏡中的人改了一點。”

    一句話,道出多少滄桑。

    桌上一個蝴蝶形的髮卡又把露絲帶回到那如花的歲月。

    “準備再去泰坦尼克號?”洛威特輕輕地問。

    老人點點頭。

    一個大屏幕的顯示器,路易將用三維動畫合成的泰坦尼克號沈沒時的模擬情景的資
料放映出來一一

    屏幕上,一艘船一一露絲可以依稀看出那就是泰坦尼克號一一的水下部分在屏幕上
顯現出來,向冰山撞去……

    “……當日,泰坦尼克號船艏右側撞向冰山。”路易像一個真正的講解員,詳細地
描述著當時的情景,就像他親眼目睹了慘劇發生的經過。確實,在經過無數次論證與試
驗後,不僅路易,所有參加模擬的人都相信他們所演示的就是真相。

    露絲目不轉晴地盯著屏幕,她像一個局外人似的,聽著專家講述著力與力的分解……

    “……冰山約重20萬噸,它漂流的速度約為每小時26米。撞到冰山後,在水下面,
船體很快就被碰撞裂開,船身撞出許多洞……”隨著大鬍子路易的講解,屏幕上的船下
部顯示出水已經漫進船艙。

    “……船6個密封艙進水,一小時後,船艏部分已經湧進453噸水。水位高漲時,溢
過隔水艙,不幸的是,隔水艙比E艙要高得多……”

    屏幕上,船開始傾斜,人們屏住呼吸,眼前的模擬場面如此逼真,就像大家身臨其
境一般。

    “……這時,船艏開始沈下去,海水從錨鏈孔湧入,船艏開始離開海面,不斷地翹
起昇高。起初是緩緩的昇起,接著越來越快……就在泰坦尼克號最後向下猛沖之前,船
艏上翹到幾乎與海面垂直,這樣一來,拉著第一個煙囪的牽索就支持不住,牽索一斷,
它就向右眩倒了下去。”

    屏幕上,船已經幾乎垂直,船上的煙囪開始倒向水面……

    “……直到三個螺旋槳脫離水面,整個船艏翹起來。當這個龐然大物傾斜到45度角
時,每平方厘米的壓力已經達到2.3萬噸。船艏越來越高,壓力越來越大,巨大的壓力
使龍骨彎曲,船身無力承受重壓,結果會怎麼樣,”路易把兩隻手手指對起來:“結果
艙底開始斷裂,船艏向後倒,船頭向下沈,拖動船艏變成垂直,毫無伸延性的脆鋼船體
徹底斷裂……”他把兩隻手成90度對接,此時畫面上的船就如他所示,船身斷裂開來一
一”

    人們被這繪聲繪色的敘述以及逼真的模擬畫面所震懾;以至沒有人出聲。

    “……這時,主杆還連著,那船艏倒回水面,和船頭垂直,船頭繼續下沈,不久徹
底斷裂開來,船體分成了兩個部分。幾分鍾內,船艏開始進水。”路易話音剛落,畫面
上分裂的船艏已經被水淹沒,

    水面上最後一點兒船體消失了,泰坦尼克號全部進入水中。

    眼見著這幕慘劇的終了,老人的面孔卻如大理石般,毫無變化。也許,此時的心境
只有她自己纔能明白。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0:28 | 顯示全部樓層
凌晨兩時20分,泰坦尼克號終於下沈,當時離撞冰山僅過去2小時40分鍾,船頭
部分傾斜沈下,落在半裡以外的海底。……”

    伴隨著路易那不帶感情的解說,人們可以從屏幕上看到船的前半截斜著滑向海底。

    畫面確實做得逼真,以至連船在海底激起的泥沙和氣泡都如實地顯現出來了。

    “精彩嗎?”路易一直對自己用電腦做的這個模擬分析極為得意,只是出於保密的
要求,他的這份東西一直未能見到天日,今天有這樣一個機會,又有這樣特殊的聽?,
他自然迫不及待地拿出展示一番。看到人們專注的神態,他簡直就忘乎所以了。公正地
說,他的這一套東西就是拿到任何一個大型國際學術會議上也是會一鳴驚人的。但是,
科學技術可以模擬再現世上一切事物,卻惟獨無法模擬人的感情。

    “先生,多謝你精彩的分析。當然,身臨其境,感覺有點兒不同。”老人站起身來,
就像剛纔看見鏡子裡自己的形象時一樣,輕描淡寫地以一句幽默掩飾了她的真實感覺。

    一直觀察老人表情的洛威威適時地插了進來:“可不可以分享一下您的感覺?”

    老人慢慢地站了起來,轉身看到通過水下光纜傳遞過來的沈船的畫面,淚水湧上了
她的雙眼……時光在她的眼前瞬間倒轉,於是,眼前那單色的畫面變成色彩斑瀾的活動
景象——還是那扇門,金碧輝煌,兩位身著筆挺禮服的侍者躬身歡迎……

    這只是瞬間的幻覺,稍縱即逝,但這個幻覺卻是那樣清晰,似乎伸手可以觸摸得到。
84年漫長的歲月裡,這場景。這瞬間、這一切時時入夢中。可是當你要捕捉它時,卻又
像一縷輕煙,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幻覺過後,展現在老人面前的依舊是那鏽蝕得幾乎無法辨認的門。

    “啊——”露絲被這強烈的對比深深地刺激了,她捂上了眼睛,似乎要擋住那令人
戰慄的圖像,又像要留住曾在眼前出現的那份縈繞腦海的記憶……;

    由於老人面對屏幕,沒有人看到老人臉色變化的經過,因此當露絲這聲輕呼後,麗
莎馬上撲到奶奶的身邊,扶住了她略帶顫抖的身於。洛威特和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我帶她去休息一下。”麗莎扶著露絲要向外面走去,但是露絲掙脫開來:“不。”
老人鎮定了一些,她努力站直身體。

    麗莎不放心,一次扶住露絲:“奶奶,走吧。”

    “不!”露絲這次喊了起來,麗莎嚇了一跳,急忙放手。

    露絲緩緩地轉過身子,坐了下來。

    洛威特看著老人坐好了,轉身對路易:“把錄音機拿

    來。”

    望著露絲那佈滿皺紋的臉,洛威特仿佛看到千年古柏那皴裂的樹皮,曲折的年輪,
每一條樹皮的褶縫裡都記錄著一段歷史、一節往事、一個令人蕩氣回腸的故事;每一道
年輪中都埋藏著無數的秘密、無數的驚奇、無數悲歡離合的傳奇……

    “請告訴我們——”洛威特小聲說,就除一個孩子依偎在老祖母的身旁,聽她講述
那些久遠的傳說。

    “事情從發生至今已經84年了……”沈默片刻,老人開口了,但似乎話只開了一個
頭就不知從何敘述起了。

    “不要緊,儘量回憶吧.”洛威特鼓勵道,並打開了錄音機。

    “你們想聽嗎?”露絲懷疑地看了看四週的人們。

    當然!連麗莎也顯出迫不及待的神情,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急於瞭解奶奶的過去,
從那張畫開始,她已經被奶奶的身世深深地迷住了。

    “事情發生至今已經84年了。”老人又重複了一遍。

    人的記憶力是會逐年衰退的,它的色彩會暗淡下來,仿佛被太陽曬退了色一樣,許
多事都會淡忘,而84年對露絲來說,意味著一個輪迴,她又重新看見了這艘令她痛苦與
幸福的大船……

    “……我好像還能聞到那股新塗的油漆的氣味,瓷器餐具全是新的,床單從來沒有
用過……泰坦尼克號被稱為夢幻之船,說得沒錯,實在不錯……”

    老人用詩一般的語言講述著那艘為全世界稱道的“不沈之舟”,在她的背後,屏幕
上鏡頭圍著被海水鏽蝕的沈船慢慢地移動,透過那巨大的雖然殘破不全的船身,仍感到
有一種病態的美,當燈光掃過船體時,我們依稀可以看見那3英尺高的金色字母
“TITANIC”仍然驕做地在船身上閃爍……

    ……漸漸地,幽藍的海水變得透明瞭,就像一隻神奇的手,抹去了海水的屏障,澄
清了眼角的翳霾。時光似乎逆轉了,隨著視線的清晰,沈船瞬間變得嶄新。陽光普照,
人聲嘈雜……在老人的敘述聲裡,我們回到了84年前——

    1912年4月10日那個晴朗的日子,眼前是即將啟航的泰坦尼克號……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0:46 | 顯示全部樓層
1912年4月10日。

    英國南安普敦,伯爾法斯特港。

    4月的英格蘭南部已是春天時節,彌漫於整個冬季的陰濕寒冷的濃霧已漸趨消散。
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和風從海面輕柔地吹來,薄霧在清晨如煙似縷,恬靜安逸。

    泰坦尼克號龐大的船體仿佛像一個巨無霸停泊在海港裡。

    碼頭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郵件車、貨運車往來穿梭。如果從遠處望去,你只
能看到泰坦尼克號碩大的船身,人在這龐然大物的甲板上就像螞蟻在蠕動……

    一輛最新款華貴的汽車被吊進船中,隨著吊臂的移動,我們看到密集的人?。這裡
有上船的,也有送行的;有觀光的,也有服務的……各式人等在這塊碼頭上形成人的
海洋,蔚為壯觀。

    伯特抱著一個小女孩擠在人?中,他們也是來乘坐這艘大船的,但此刻還沒到該他
上船的時候,只好觀看著這個場面。

    “船好大啊!”女孩仰著頭,看著她所見過的最大的家夥。然後,她轉過頭告訴父
親:“爸爸,它就是泰坦尼克號。”

    “沒錯。”伯特回答。

    一聲喇叭吸引了小女孩的視線,她轉過身,只見身後駛來一輛汽車,擁擠的人閃
開一條通道,讓汽車駛進碼頭。

    車門打開了,一頂當時婦女時興的藍色的繫著長絲巾的寬邊草帽先探出車門,然後,
是那身價值不菲的裝束……當她抬起頭來時,映入人們眼簾的是一張驚艷的臉龐,一雙
傳情的大眼使得她那略顯傲氣的神情帶有一絲嫵媚。苗條又不失豐滿的身軀裹在剪裁得
體的裙子裡引動人的遐思……這就是露絲•凱伯特,一個極為漂亮的女郎。

    緊跟在她後面下車的是一個臉色陰沈的魁梧漢子斯派斯•勒傑。從他那職業性的目
光和敏捷的動作上不難看出他的身份;接下來是一名年逾五旬的貴婦,她是露絲的母親
魯芙;幾乎與魯芙同時跳下車的是卡爾•霍克利。

    這位卡爾•霍克利——我們的男主人公,需要格外介紹一下。他出身望族,從降生
到這世界上來,就命中注定是一個天之驕子。作為匹茲堡鋼鐵大亨的唯一繼承人,可以
說,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但是,直到今天他纔明白,女人的心纔是
最難掌握的。儘管他自命風流倜儻,而且周圍又有那麼多的女性向他頻送秋波,可是卻
一直未能使他真有所動。直到露絲•凱伯特出現在他的視野。

    愛情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無法用金錢或權利去俘獲的東西。正因此,卡爾•霍克
利纔被露絲的任性與傲慢所折磨。如果不是有露絲的媽媽魯芙在身邊安撫,卡爾真的受
不了露絲這種蔑視與奚落了。

    所有的人一下車,目光便全被這艘大船所吸引。從碼頭望去,泰坦尼克號的船身就
像一座大山橫亙在眼前,擋住了大海,遮住了天際。在人們眼中,除了這鋼鐵巨人外,
什麼也看不到了。

    “沒什麼大不了,比曼歷但尼號大不了很多嘛,卡爾。”女郎以一種無所謂的神情
看著巨輪,不屑地說。

    “你別小看了它,露絲,泰坦尼克號與其它的客輪不同,它比曼歷但尼號長一百英尺,
而且更為豪華。”卡爾並沒有理解露絲故作的矜持,急忙上前殷勤地解釋。

    露絲哼了一聲,不再理他,獨自地向前走去。

    卡爾對身邊的魯芙小聲道:“你的女作很難侍候。”

    貴婦人淡淡地一笑,輕描淡寫地把話叉開去:“人們說這船設計周密,永不沈沒。”

    “永不沈沒。”卡爾肯定地說,又補充一句:“連上帝也難叫它沈沒。”

    “先生,請您到那邊去,由正門檢查行李!”一位穿制服的警衛攔住了卡爾。

    卡爾馬上從口袋裡掏出錢來,遞到對方手上:“我對你很有信心,所以委託你替我
去那邊辦一下。噢,對了,請照顧我的侍從。”

    錢使得原來傲慢無禮的警衛馬上變得謙恭起來,他像只啄木鳥似的把頭點個不停:
“一定,一定,先生,我非常願意為您效勞,您儘管……”

    勒傑一把拉住警衛的肩膀:“對了,那車上有行李。”

    警衛跟著勒傑來到後面的行李車,只見車上堆滿大大小小的箱子。

    “那邊有十箱。”勒傑指揮著,“保險箱放到貴賓房。B52、54、56號房……”

    警衛開始調集搬運工人搬動箱子………

    卡爾從口袋裡掏出懷錶看了一眼,又放回口袋裡:“兩位女士,我們要快一點兒
了!”

    碼頭上,送行的人們向已經上船的親友搖手揮別,尚未登船的人正在分開人?向登
船的踏板擠來……

    “我的外套呢?”露絲一邊擠過人?一邊問。

    “我拿著呢。”母親跟在後面應聲道。

    喇叭裡響起了通告的聲音:“三等艙的乘客在這裡排隊檢疫!”

    這種檢疫制度僅在三等艙乘客間進行,主要對象是移民、愛爾蘭農民及其家屬、木
匠、麵包師、裁縫以及從瑞典、俄國和希臘的窮鄉僻壤來的礦工等。對高級乘客從來沒
有人懷疑他們會帶有跳蚤或瘟疫。金錢和身份就是最好的檢疫。而對於三等艙的乘客就
不一樣了,首先,他們沒有錢,而沒錢往往與疾病和罪惡聯係在一起。更重要的是他們
將要在統艙裡度過旅行的時光,是船就總會有不是那麼舒適、不適合高等人乘坐但又屬
於乘客呆的地方,而任何老闆都不會把這樣的地方棄之不用,但也不會為此多加裝飾,
這就是三等艙。因此,不論多高級的客輪,例如泰坦尼克號也不會全是頭等艙。儘管三
等艙也分成一間間的屋子,但在每間屋內,幾個像軍營似的上下鋪並不能阻隔素不相識
的人之間污濁空氣的污染。於是,這種三等的統艙就會形成一個高菌的溫床,一旦有了
瘟疫,在茫茫的大海上,那將是致命的。因此,檢疫局的大夫認真地對每一個三等艙乘
客進行檢疫,他們用小梳子在乘客的鬍子、頭髮這些可能藏有跳蚤的地方細細地刮著,
不放過任何細微的疑點。

    頭等艙是專為那些富豪名流們準備的,那裡有極盡豪華的臥室、餐廳,有堆滿書籍
的圖書館。充滿紳士們藍幽幽雪茄煙霧的吸煙室,在那裡可以聽得到樂隊演奏拉格泰姆
樂曲;頭等艙還有游泳池、橡皮球場和蒸氣浴室、咖啡室等等。

    二等艙則是那些中產階級,有教師、牧師、大學生和作家,他們有著單獨的住房,
有著得體的餐廳與休息室,那是一個安溫、舒適的旅行環境。

    對於有產階級來說,在這條船上就是貴賓,貴賓們走的是另一條通道,他們不會受
到任何阻攔。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1:06 | 顯示全部樓層
女士,歡迎上船。”

    在恭迎聲中,香風撲面而來,只見小姐、貴婦們在男士的簇擁下牽狗提箱踏進頭等
艙。

    陽光從船的另一面射過來,絕大部分被巨大的船體所遮擋,只是當登上船時,纔有
一縷光線透過船桅將邁向“不沈之舟”的乘客面部勾亮。因此,遠處送行、歡呼的人?
全部沈沒在暗影之中,使得這瞬間的畫面就像脫離苦海、直登極樂世界的一幅宗教壁畫。

    “啊,這就是夢幻之船!”露絲的母親由衷地感嘆。

    “我卻覺得這是一條奴隸船,這是用枷鎖把我運回美國。”老年露絲的聲音響了起
來,她的敘述聲插進歷史的畫面,更給人以滄桑感:“我的外表是一個有教養的舉止文
雅的女孩,可內心卻在吶喊!”

    泰坦尼克號開始點火了。

    旅客們加快了登船的速度,碼頭上送行的人?又揮起了手臂……

    喧囂聲中,汽苗長鳴,輪船上四個巨大的煙囪冒出濃煙,混雜著雪白的蒸氣,在空
中舞出色調分明的軌道……

    這艘史無前例的巨輪即將起錨,開始它的處女航。

    此時,碼頭上並非所有的人都在為泰坦尼克送行,就在距船不遠的小酒館裡,一場
“豪賭”正在緊張的進行中。

    說這是“豪賭”,是因為參加賭博的人並非腰纏萬貫的巨富,也不是一擲千金的公
子,他們只是一些極普通的靠打工掙錢的小夥子。但是他們的賭注卻是他們所掙的全部。
就像螞蟻舉起的東西在人看來簡直微不足道,但是對於螞蟻來說,這微小的物品可能是
它體重的幾倍!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押上自己多年辛勞所得的全部積蓄去進行一場有
錢人不屑一顧的賭博,可能更令人刺激。

    “蠢貨,你怎麼出的?!”長臉的人利用瑞典話罵旁邊的夥伴斯文。

    斯文胸有成竹地一笑,也用瑞典話回答:“等著瞧吧!”因為他看出來,對方已經
有些支持不住了。

    果然,這邊已經把口袋裡的全部資本都押了上去。但是,他們看來不是很有把握,
因此,一個小夥子正在埋怨出牌的:

    “傑克,你瘋了!你已經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押上了,想傾家蕩產,!”

    傑克滿不在乎地一笑:“本來就一無所有,怕什麼再輸呢?”

    斯文手頭的牌實在不好,他有些急了,見同伴掏出口袋裡的全部東西押上桌面,不
禁罵了起來:“蠢才!你連船票也賭上了?要輸了就去不成美國了。”

    斯文用瑞典話滿不在乎地說:“你放心好了,這一盤我們准贏。”

    傑克低頭一看,除了幾枚硬幣外,兩張船票也擺在賭金堆裡。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向旁邊的夥伴遞了一個眼神,伸手向下家要牌。

    霎時,小小牌桌上氣氛變得緊張了。

    傑克摸起一張牌,他瞟了一眼對方,從對方那閃爍的目光裡可以看透他的內心,顯
然,對方不是十分有把握。儘管做出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可是眼睛暴露了一切。

    “和我斗,你還太嫩了一點兒!”傑克收回目光,默默地計算了一下,現在他手上
已經是穩贏的了:K、K、K、10、10,除非對方能有同花順,這不可能!那麼,應該說
這把牌沒有理由輸。那而張船票是——他忍不住又一次把目光掃向桌上的船票,票上的
一行字清楚地映入眼簾:三等艙,白星輪船公司。

    沒錯,這就是泰坦尼克號的船票!只要贏得了它,也就贏得了幸運的好兆頭。

    乾吧!

    “關鍵時刻了。”他吐掉嘴裡早已熄滅了的香煙,沖旁邊的夥伴笑了一下:“費彼,
改變命運的時刻來臨了。亮牌!”

    牌亮了出來。

    “差勁!”傑克轉向另一面,“謝利?”

    謝利的牌既沒有做成順也沒有做成對。

    “差勁!”

    傑克的評價倒是一律平等。

    剩下的是那位把船票押上的小夥子了。

    “斯文?”

    斯文把牌慢慢地攤開,四個人的目光盯住了牌,好像生怕它們跑了似的。

    “有兩個對,”傑克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牌,就差他沒有亮出手裡的牌了。

    “對不起,費彼——”傑克做出的失望表情使得費彼坐不住了,他一直以為傑克能
夠贏的。

    “對不起有個屁用,都輸光了,我們連……”費彼一著急,把意大利話也帶了出來。

    “對不起——”傑克攔住了激動的費彼,“你會要很久才能見到你的媽媽,因為……
因為我們要去美國!”說著,他把牌摔在桌上,一下子跳了起來:“我們贏了,三張
K!”

    費彼被這意外的驚喜弄愣了,馬上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哈!哈!太棒了!”

    謝利氣瘋了,一把揪住正在桌上收錢的傑克的衣領,揮拳要打,傑克瞇起眼睛,把
嘴咧向旁邊的斯文——

    謝利明白下,是他輸了船票,這只能怪斯文把船票拿來做賭本,不能去打贏錢的對
手。於是,他的拳在出手的途中拐向一旁的斯文。後者根本沒有提防,這一拳打個正著,
斯文被打倒在地上。

    “你這個渾蛋!”謝利鬆開傑克,向地上的斯文撲去,兩個人打成一團……

    傑克整整衣服,拉起歡欣鼓舞的費彼:“走,我們回家了!”

    人們都在笑。

    “夥計,你太棒了!”費彼不知說什麼好了,只是傻笑。

    “去美國啦!”傑克大叫。

    “兄弟——”酒店老闆指了指身後的鍾:“泰坦尼克號5分鍾後就去美國。”

    “見鬼,費彼,快!”傑克把桌上的錢向包裡一塞,拉著費彼向門外沖去,邊跑邊
喊:“要坐豪華輪了,我們發達了!我們是兩個未來的富翁……我們要去享受人間天堂
啦!”

    “夥計,我要轉運了!我到美國就要發大財了!”費彼得意地喊。

    “吁——”兩人差點撞上一架低矮的橋。

    “留神!”

    轉過橋來,兩人相視大笑。這會兒,他們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人了。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1:26 | 顯示全部樓層
碼頭上已經沒有上船的人了,但是送行的人和觀看的人井沒有散去,他們只好拼命
地跑,躲過馬車,鑽過矮梯,在人?中穿梭——

    “你知道嗎?我命中注定要去美國……”費彼拼命地追

    巨大的船體緩緩離開碼頭。人們又一次歡呼起來。

    船上的乘客從艙裡沖到甲板上,他們高興的呼喊聲也加入到岸上歡呼的聲浪裡,與
輪船起航的汽笛聲融成一股聲音的巨浪,向遠處擴散開來……

    船艉在水下的三個螺旋槳同時啟動,由於碼頭水位較淺,因此當海水被攪動時,連
帶將海底的泥抄翻動了,就像在水下爆炸了一顆炸彈,霎時,海水變得混濁了……

    “再見!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傑克跑過來,擠進圍在船舷邊的人?,深
情地對著逐漸離開的碼頭,喊出心底的感嘆。

    鋒利如刀的船艏劈開如一塊碩大無比的通體透藍寶石的海面駛向前方,而船艏翻開
的白色浪花就是破開寶石所帶出的粉沫,翻飛的海鷗為這條巨輪的啟航伴舞,陽光明媚,
萬里無雲,一切都在祝福,祝福萬事如意。

    也許,只有比較纔能知道泰坦尼克號的巨大,一艘雙桅帆船漂浮在海面,悠然自得,
但是很快,它身後的陽光消失了,就像烏雲突然將全部陽光遮住了,緊接著,像一座陡
然矗立的峭壁般的泰坦尼克號在小船的身後出現。船艏翻開的浪花高過小船的帆頂,巨
大的漣漪將小船拋到浪花的峰尖:然後又扔進波濤的深谷……

    當海岸在人們視野裡逐漸消失,乘客們陸續回到艙裡安置休息的位置。

    三等艙內,一位少婦帶著孩子在尋找自己的艙位——

    “那邊,對!”孩子跑著,在母親的指點下行走、險些被跑過來的傑克和費彼撞倒。

    三等艙通道像一個錯綜複雜的迷宮,兩個小夥子在人?中轉來轉去,尋找著票上那
個G60的號碼——

    “G60、G60……”傑克像是在念著什麼咒語,不時撞到其他乘客,不時地道歉……

    突然,他一聲歡呼——G60號就在眼前,他推門而入。

    屋裡已經有兩個小夥子在整理東西。傑克興奮地向一個小夥子伸出手:“你好,我
叫傑克,幸會!”看著小夥子愕然的神情,他又補充了一句:“傑克•道森。”

    費彼可沒工夫去管什麼禮節,他搶先佔據了上鋪,那既可以免受白天的干擾,又可
以飽覽夜裡海上的風光。

    傑克突然發現費彼的動作,他急忙也將自己的包裹扔上去:“誰讓你睡上鋪的?”

    被傑克弄得莫名其妙的小夥子困惑地看著剛進來的兩位不速之客,他們本來四個人
結伴同行;僅這麼一會兒時間,他的兩個夥伴斯文和?利就變成另外兩個不相識的陌生
人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問他的夥伴:“斯文呢?”

    在頭等艙內,身著白制服的侍應生恭敬地將卡爾引進豪華的起居室。

    “先生,這是您的私人平臺。”

    平臺上,佈置著綠色的植物,陽光充沛,使人仿佛置身於一個花園之中。平穩的船
身更沒有乘舟旅行之感。寬大的空間、舒適的傢具……一切都體現著典雅、高貴。

    “您還有什麼需要?”侍應生略低頭,低聲請示。

    窗外傳來露絲說話的聲音,卡爾沒有回答侍應生的話,他走到窗邊。

    “先生,有什麼不對嗎?”侍應生不解地問。

    “對不起,等一下。”卡爾傾聽著窗外的聲音——

    露絲的房間裡。堆滿了她收集的名畫。

    “這張?”女僕指著一張畫問。

    “不。”露絲忙碌地翻著。

    “這張?上面有許多的臉。”

    露絲接過畫。這是畢加索的一幅裸女的油畫。

    “要全都擺出來?”

    “把這些畫都擺出來,替房間添一些色彩。”露絲把畫放遠一些端詳,然後放下。

    “別再買那些畫了,純粹是浪費金錢。”卡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倚在門旁,提
著一瓶酒,其悠閑的模樣與屋裡忙亂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與卡爾的藝術品位不同,這是我的品位。他不懂什麼叫精彩。”露絲不知是回
答卡爾的話還是與女僕交談。這已經成為她與卡爾之間交鋒的一種模式。僅一句話,就
把卡爾的藝術鑒賞力貶得一無是處。卡爾居然沒有任何表示。

    她把其它幾幅畫擺放在一旁,那是幾幅造型誇張、線條簡煉的立體主義作品,從色
彩上講也許實在看不出所以然,但這正是畢加索的風格。

    “瞧這張,富有真理,不講秩序,像夢幻世界。”露絲欣賞著這一幅幅的作品,不
時地加上自己的評階。

    女僕對這些在當時初為人知的怪異畫無法理解,不禁好奇地問:“畫家名字叫什
麼?”

    “好像叫畢加索。”露絲把選出來的畫放在一旁,又拿起一張德加的《舞俑》端詳,
絢麗的色彩使得這張印象主義的名作在不講究色彩的立體主義作品中頗有鶴立雞?之感。

    “什麼畢加索!他不會成為名家的,你相信我。”卡爾走進屋裡,擺出一副專家的
派頭,“把德加的畫放在這裡。”他端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又補充一句:“夠便宜。”

    勒傑指揮著僕人搬運保險箱:“把它放在衣櫃裡。”

    夜幕漸漸降臨了。假如你此時欣賞天的變化,你會發現,從這邊水天接連處的暗藍
色開始,天的顏色色調逐漸變暖,一直過渡到那邊的桔紅色。蒼穹就像被一支畫筆著意
渲染過似的,變化均勻。天邊的晚霞將海洋的每一片浪花描繪成朵朵鑲著金邊的玫瑰,
在黝暗的波谷襯托下,玫瑰的金邊在閃爍著、變幻著,似乎要躍出水面,投入人的懷
抱……

    當泰坦尼克號上燈光亮起來時,本來渾然一體的巨大船身變得透明瞭。五光十色的
燈光將這龐然大物裝飾得色彩斑瀾,絢麗多彩。遠遠望去,每一個窗口就像一顆閃亮的
明珠,裝點著異彩流光的海洋。此時的大海又呈現出它另一種豐韻。這景色就像夏日多
變的浮雲,從白天那磅薄的氣勢瞬間變幻成婀娜多姿的艷麗與溫柔。人們被大海的萬千
氣象所征服,陶醉其中……

    此時,泰坦尼克號旁邊,一艘輪船靠攏過來。相比之下,那艘靠攏的中型輪船簡直
就像一個小模型依偎在巨大的船體旁……

    “在丹佛市,有一個女人上了船,她的名字叫瑪格麗特•布朗。”老人的敘述插進
了往事的畫面,“不過,我們叫她莫莉,歷史上會稱她為‘淹不死的莫莉•布朗’……”

    侍應生緊跟在莫莉的身後,走進頭等艙。

    “年輕人,快過來幫我一把,別叫我久等。”胖胖的莫莉把東西交給侍應生,“拿
著,看你能不能幫忙。”

    侍應生連忙接住她拋過來的物品。

    露絲和她的母親魯芙迎面走來,魯芙俯在露絲耳進低語。

    “……她丈夫在西部找到金礦,我媽媽稱她這種人叫‘暴發戶’。”老人插入畫面
的敘述與歷史的回朔有機地結合起來——

    “我們從愛爾蘭西岸起航,前面的道路上只有一片汪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2:10 | 顯示全部樓層
1912年4月11日。大西洋上。

    風平浪靜,寬闊的海洋就像一面鏡子。

    由於天氣晴好,視野可以達到極限。縱目望去,只見四週水天茫茫。儘管泰坦尼克
是一艘如此巨大的船,但在這片洋麵上仍只算是一葉扁舟,顯得渺小、孤單。陪伴它的
只有天際偶爾飄浮的雲朵與水中時現的游魚,海水是藍灰色的,含著莊嚴淡遠的意味;
海水是流動的,提醒著它生命的活潑。海不像山一樣突兀不平,迂回曲折,君臨在人們
頭上;它是平坦、開闊、自由的,它單純、美麗、潔淨,但卻絕不單調。大海是乾姿百
態的,它有時沈靜得像個處女,羞澀地用海水蒙著臉;有時發起怒來,又像是千軍萬馬,
奔騰咆哮,連山也要為它戰慄,兼容並蓄是大海的德性,它從不排斥不同方式流入自己
生命中的成員;也從不拒絕大自然賦予它的任何離奇不經的成分。它簡直就像一面魔鬼
的鏡子,一切生靈都可以在它裡面隱沒,又可以在它裡面生成。

    當然,人類要想與大海為伴,就應該瞭解它的習性……

    泰坦尼克號是在穿過英吉利海峽,然後沿著北緯50度航線向北美洲航行。這條航道,
由於受地球中緯度西風帶和北大西洋逆行海流的影響,海面常常波濤洶湧,巨浪翻騰。
當進入北大西洋後,正逢四月乍暖還寒的季節,由於受寒暖流的影響,大洋的東西兩側
溫差較大。現在,泰坦尼克號經過的是從墨西哥灣向東流動的北大西洋暖流盛行的海域,
因此,氣溫稍高。

    船橋上,卡普頓•E•J•史密夫船長滿意地看著前方。他已經在白星輪船公司服務
了38年,擔任船長也已經有26年了。作為公司的首席船長,傳統上白星輪船公司新船的
處女航都由他來指揮,他退休前最後一次航行能夠指揮泰坦尼克號的處女之航,這又是
一份殊榮。他不僅是一位稱職的船長,還是位銀鬚滿面的船長,無論是哪一條船,船員
和乘客都同樣敬佩他——敬佩他的一切,連他抽雪茄、喝咖啡的樣子,都顯出他那穩重
與斯文的奇特氣質。史密夫船長相信自己的經驗,更相信這艘“不沈之舟”,6年前,
他擔任嶄新的亞得利亞海號船長時就說過:“我想不出在什麼情況下會使一條船沈沒,
也設想不到這條船會有什麼重大的災難發生,現代的造船技術已超過了這些。”當他完
成此次轟動世界的泰坦尼克號航程後,他在事業的頂峰退下來,那是何等的榮光!上天
給了他這樣的機遇,他應該是受之無愧的。

    “邁達特,加速!讓它舒展筋骨。”史密夫向大副下達了指令,他要讓世人看一看,
這艘船有多大的能耐。

    “是!”

    邁達特跑進指揮室:“莫迪,全速前進!”

    莫迪立即將輪機車鐘的船速推至“全速”位置。

    指令傳入機房,並繼續傳向每一個部門……

    於是,整個機房全速運作起來。

    泰坦尼克號的機房就像一間高大的廠房,幾層樓的高度,使得它更像一間寬敞的大
廳,且大的活塞曲軸上下運動,司爐將優質煤不斷地加入爐中,已經燃燒得白熾的爐火
噴吐著火舌,映紅了整個機房。機器轟鳴蓋住了一切聲響,人們有序地忙碌著。蒸氣壓
力表上的數字直線上昇,壓力催動著活塞曲軸更快地運動……

    “快往爐裡加煤,全速前進!”

    指令被準確地執行著,數不清的進料中閃動著火光,滿身油污的船工在一鏟鏟地添
充著煤炭……

    所有的曲軸都在上下的運動,就像一個巨大的鐘錶內部,每一個部件都嚴格地按照
統一的指令在忙碌……

    操縱員打開進氣閥門,各種儀表在運轉……

    壓力表指針從50越昇到100,進而轉向150……

    機器轟鳴……

    水下,三個螺旋槳同時運作,攪起一股股的氣泡……

    海面上,船頭劃破水面,高速前進……

    傑克和費彼興奮地跑上前甲板,一直來到船艏的最前端。

    現在,他們腳下就是卷著白色浪花的海面,從他們站立的地方到水面起碼有幾十米
高的距離,看上去有些眼暈。飛速行駛的船將水面破開一條白色的痕?,就像把一條隱
形的拉鏈拉開,在船艉留下一條長長的白色條痕……

    遠處,一望無際的海水,看不到它的邊際,水天一色,如不細看,你甚至以為它們
是渾然一體的。此時,你纔真正理解什麼叫浩翰。

    回過頭去,是這片海域唯一有生活氣息的世界,層層的甲板上,人們在活動、休息、
工作……

    史密斯船長站在前橋上,領略著海風迎面撲來的感覺,一絲志得意滿的情緒湧上心
頭,他有些陶醉了。

    “21海里”邁達特報告。

    老船長沒有說話,但是從他那隱藏在白鬍子下微翹的嘴角可以看出此時他的心情。

    船艏破浪前進……

    兩個小夥子被大海博大的胸懷所吸引,沈醉在大自然的無窮魅力中……

    人們總是對那些神奇怪誕的幻想惑到興趣,而海洋正是這些幻想的最好源泉,因為
只有海纔是巨大動物可以繁殖和生長的環境,陸地上的動物如大象或犀牛之類,跟它們
比較起來,簡直渺小得很。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2:32 | 顯示全部樓層
看!”費彼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

    傑克順著他指的方向向下看去,只見水裡有什麼東西在游,由於船速很快,他一時
沒有看清楚。

    “看見嗎,”費彼又一次叫起來。這次,傑克看見了。那是海豚,它像箭一般在船
頭穿行。

    “還有另一條,快看!”

    不止一條,二條、三條……這是一?海豚,它們追逐著,嬉戲著,在船頭游著。顯
然,它們是被這龐然大物所吸引,要和它一較速度。

    海豚突然躍出水面,這使得兩個小夥子大開眼界。

    “看,它們跳得多高!”傑克興奮地大叫。這種狂喜使他們幾乎想躍入海中,與這
些自由自在的動物一起暢游。也許此時,人類會羡慕這些海豚,大自然公平地給予所有
生物一切,但是並非所有生物都能明白自由的可貴,貪婪與狂妄使得人類為自己套上了
枷鎖,於是,人類只能去羡慕其它的動物了。這難道不是一個極大的悲哀嗎?

    史密斯並沒有看到這一幕,他接過邁達特送上的咖啡,悠然地品嘗著。他的目光掃
視著甲板上的人們。此時,他似乎覺得,他就是上帝。只有在他的控制與操縱下,這艘
人類創造史上的奇?纔能駛向大洋彼岸。

    上帝與凡人似乎並不遙遠——

    他想。

    機房內,爐火正旺。

    司爐工揮汗如雨,奮力添加著燃料……

    曲軸上下翻飛,蒸氣活塞往復運動……

    輪船飛速前進。

    船艏,傑克的目光已經從海豚的身上移向前方……

    那是他們要去的方向——美國。

    “已經可以看到自由女神像了。”費彼指著遠方,“當然,它還太小了。”

    這裡距紐約還有近60小時的路程,現在是周未,也就是說,起碼得下星期三凌晨纔
能抵達紐約。不可能在這裡看見自由女神,再大的望遠鏡也無法辦到。這只是費彼的想
象,但是誰又能說他那是胡說呢?思念有時會成為一種幻像,深深地刻印在腦海里,你
會把它當成真實的。一個幻像就像一個肥皂泡,它會折射出陽光的七彩光芒,給我們帶
來歡樂。我們不必去打破它……

    傑克可能沒有想到這些。他也有自己的幻想,只是他的幻想與實際差別更大,這是
一種對未來的希冀。速度有時就像一種麻醉劑,它使人沈迷、興奮,此時,面對浩翰的
大海,傑克突然有一種衝動,他站穩雙腳,揚起手臂,迎著撲面的海風,大聲喊了起來:
“嗨——嗨嗨——”他的喊聲飄蕩在晴空下,散落在海洋上,它喊出了一個青年的豪情,
也訴說了一個理想的建立。

    喊聲中,我們似乎看到了史密斯船長那躊躇滿志的神情,難道他不也是同樣向大海
在抒發自己的志向嗎?

    傑克此時完全被這激情所感染,他舞動雙臂,似乎要擁抱藍天、大海,充滿青春活
力的身體昂揚著向上的力量,他要飛,飛向宇宙,飛向未來……於是,整個世界便擁在
他的懷裡。

    大船向前駛去,巨大的煙囪裡滾滾濃煙撒向天空,從空中望去,這人世間的奇?變
得很小很小,溶於那片藍色的大海之中……

    “這艘船是人類造船歷史上最大的一艘客輪,”說話的人是J•布魯斯•艾斯梅。
他是這艘船的擁有者,著名的實業家、造船商。據說他的資產已經無法用數字統計,但
是這並沒有得到證實。起碼說,在稅務部門所得到的數字會與實際有很大出入,說到泰
坦尼克,艾斯梅的自我陶醉之情溢於言表。此次航行,他的角色可以說是身兼數職,既
是主人,又是客人;既是船主,又是侍應生。他在大船的各處像導游解說員似的向人們
講解著泰坦尼克的每一個細節,不無誇張地述說著他大膽的投資和謹慎的操作,同時又
不斷地對船長授意他的想法,似乎怎麼開船也是他的專利,似乎不如此就不能證明他的
雄才大略。顯然,泰坦尼克之生將是他精神滿足的顛峰——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在頭等艙的豪華餐廳裡,所有最有身份的人往往都要聚在一起共進餐飲。與其說這
是吃飯,不如說是一種上流社會的交際方式。而往往這種交際的實際內容全部由展示權
利與財富所充斥。現在所進行的正是這樣一種活動。

    “……我們的建造商、工程師托馬斯•安德魯先生,從船的骨架到整艘船的建造,
全部是他一手設計的。”艾斯梅又開始了講解。

    侍應生給每位客人倒酒。

    餐桌上除了泰坦尼克號的老闆艾斯梅和他所提到的安德魯外,還有卡爾•霍克利、
莫莉•布朗、露絲•凱伯特及她的母親魯芙就坐。

    對於老闆的褒獎,安德魯矜持地笑了笑;“唔,我也只是出力建造這艘船,但是要
講構恩,那還要說是艾斯梅先生。他提出要建造一艘舉世無雙的船,規模要空前絕後,
要豪華新穎、舒適……”說到這兒,他稍稍停了一下,等待侍應生把酒斟滿:“……無
與倫比的客輪。”

    “於是船就來了。”

    “夢想成真。”

    “對”

    說到安德魯,他纔真正是這艘大船的總設計師。泰坦尼克的所有設施都經過他超人
的想象力和周密的策劃。他瞭解這艘船的每一處角落,每一個部件,以至每一塊儀表和
每一種操作。他可不是以客人的身份來航行的,他要在這次處女航中解決所有不完善的
問題。幾天來,他整日在船上四處查看,已經記錄了幾本筆記。除了進餐,與某些乘客
周旋和與船員們交談,他總是回到他的136號頭等艙,把自己埋在船圖、計劃、航行表
和一大堆數字表格之中,然後寫出他的建議事項來。例如:餐廳廚房的加熱器發生了故
障……頭等艙私人散步甲板上的地板顏色太暗了……有些艙房的衣架上的螺絲釘大多了,
對乘客的安全有影響……要把一部分休息室改成頭等艙,因為原先設計的休息室是為了
晚餐後女士們休息用的,可是看來現在的女士們根本不需要休息,她們要和男士們一起
娛樂……安德魯腦子裡裝的東西大多了,可這並不影響他與上等艙客人的交往。

    應景的恭維話、由衷的感嘆、無意義的隨聲附和交織在一起——這是這種場合常見
的反應。

    露絲感到窒息。她對這一切從冷漠變成了反感。但這種場合是不能無故退席的,那
將是無禮與欠教養的表現。但是,生性反叛的她決不會毫無表示地逆來順受,於是,她
點燃了香煙。

    社交場合女性吸煙一直被認為是一種可以接受的行為,甚至有人認為女性尤美的纖
纖手指夾著香煙會增添其魅力。但是這並不適用於受過良好教育的未婚女郎。因此,當
露絲吸入第一口煙時,魯芙馬上就有反應了:“露絲,你知道我不喜歡這個。”

    對母親的這一暗示,露絲的回答是將一口煙全部噴在魯芙的臉上。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2:54 | 顯示全部樓層
她知道。”旁邊的卡爾替她做了回答,並伸過手,將露絲煙嘴上的煙頭拿了下來。

    周圍的?人識趣地談起了其他的話題:“我要三文魚。”

    “我們要羊肉。生一點,加薄荷醬。”卡爾點了菜,然後象徵性地問露絲:“你喜
羊肉?”

    露絲勉強一笑,沒有說話。

    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幕的胖女人莫莉•布朗突然插了一句:“連肉也要替她們切?”

    卡爾尷尬地看著她,沒有吱聲。

    莫莉並沒有想繼續發難,她轉移了話題:“是誰想到泰坦尼克這個名稱的,艾斯梅
先生,是您?”

    “對。”艾斯梅說,“想強調船身巨大。巨大表示穩定、威嚴、豪華、有力……”

    “您認識弗洛伊德博士嗎?”露絲突然打斷了艾斯梅的話,提出一個毫不相干的問
題。

    顯然,艾斯梅不知道弗洛伊德是何許人也,因此,這個問題使他頗為尷尬。

    “他認為男性很重視性器官的大小……這是為了征服女性”露絲一臉嚴肅,“這理
論一定令你感興趣,”

    艾斯梅目瞪口呆;

    莫莉會意微笑;

    ?人大驚失色……

    魯芙急忙阻止女兒:“你這是幹什麼?”

    露絲站起身來:“失陪”起身匆匆離去。

    艾斯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狼狽。

    卡爾冷冷地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看得出,他極力壓住滿腔怒火。

    “真對不起。”魯芙急忙向在坐的諸位道歉。

    “她的脾氣很大,”莫莉用叉子挑起一個櫻桃,對卡爾微笑著,“希望你能處理得
來。”

    對這句話裡有話的安慰,魯芙只好忍了。但是卡爾卻感到受了侮辱,他強作出一副
笑臉,輕描淡寫地:“可能從現在起要注意她讀些什麼了。”

    艾斯梅還在琢磨:“弗洛伊德,他是誰,乘客?”

    甲板上,人們在嬉戲。

    傑克拿出速寫本,正在畫寫生。他也許只有二十二三歲吧,一頭未加修飾的淡黃色
頭髮自然地在額前披覆著。那寬寬的額頭還不曾被歲月刻下一絲皺紋,一雙濃眉,眉心
很低,幾乎接上了眼角,擰成兩股英俊之氣,一對不大但卻極亮的眼睛,飽蘊著無邪的
純摯真情。

    那位早早登船的伯特帶著女兒依偎在船舷的欄杆旁,指著大海向女兒講述著什麼……

    傑克的筆迅速在紙上劃動,勾勒著。畫面。這對父女的形象已經畫完,他正在塗抹
女孩袖口的陰影。

    旁邊一個年輕人在與費彼談論著什麼,不時有幾句話飄進傑克的耳朵:“……這條
船很不錯……”

    “是在愛爾蘭建造的。”

    “不是英國人?”

    “不是英國人,由一萬五千多工人在愛爾蘭建造的,堅固極了,就像岩石。……由
強壯的愛爾蘭人造的……”

    幾條狗被僕人牽著來到甲板遛風。

    “這是十分典型的良種狗,哼,頭等艙的狗到我們貧民窟來屙屎撒尿!”

    這句話引起傑克的注意,他抬頭看了看那個吸煙的小夥子,接口道:“讓我們知道
有階級之分。”

    “怕我們不知道嗎?”小夥子把煙又狠狠吸了一口,起身向傑克伸過手來:“托米
•萊恩。”

    “傑克•道森。”

    兩個人緊緊地握手。

    費彼不失時機地伸過手來:“費彼。”

    托米與費彼握手。

    作為平民尤其是平民的年輕人,在他們之間交往就是這樣簡單,他們彼此僅需要介
紹一下自己的姓名,就可以成為朋友,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在他們看來,朋友兩個
字並不需要背後那些名望與權勢的註釋,也沒有金錢與財富的支持,它如此之單純,唯
一需要的是真誠,除此而外,一切都是多餘的。

    傑克雖然年紀不大,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但是,生活教給他的卻是如此之豐厚,使
得他從直覺上就可以分辨出一個人的良莠。闖蕩江湖的日子並不是像在父母的庇護下那
樣愜意,但卻能使一個幼稚的人恨快成熟起來。從這點上說,社會是一所最好的大學校。

    成了朋友,也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費彼是個愛聽故事的小夥子,他知道傑克有
一肚子的新鮮事,就提議來一段,托米也說想聽,於是傑克就講起了他剛纔畫畫時想到
的那個關於沈船的故事:

    “1860年9月,英國的霍普號捕鯨船正在南極海作業……”傑克像個真正的說書人:
開始了自己的故事。

    “忽然,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只見前方一座冰山豁然裂成兩半,冰塊崩裂處露出
了一艘奇怪的船隻……”

    “真的?”費彼孩子氣地馬上問到,

    “真的。霍普號船長布萊頓立即下令捕鯨船向那艘船靠近。人們登船一看,船體雖
然破舊,但基本無損。船上寂然無聲,讓人害怕。船艙裡的情景更是叫人毛骨悚然:8
具凍僵的屍體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其中有一個是女人,看模樣是船長的夫人,旁邊還
有一條狗的屍體。船長室裡,船長還保持著凍死前的姿態,手握著鋼筆。靠在椅子
上……”

    “那是艘什麼船?”托米搶著問,

    “……人們在桌子上發現了一本保存完好的航海日記,打開一看,都驚叫起來。原
來這艘船正是37年前出航以後一直沒有下落的傑尼號!”

    費彼和托米驚訝地張大了嘴,等著下文,甲板上的其他旅客也有湊過來聽的。

    “傑尼號船長在日記的未頁上寫到:‘到今天……我們活了71天,現在再也沒有可
吃的東西了,我成了最後的生存者。……’原來,這艘傑尼號是在1823年1月17日駛往
秘魯的利馬,在中途不幸遇到浮冰。船陷在巨大的浮冰裡,再也沒能逃脫。船上所有的
人在做了一番生死掙扎以後,終於一個一個地死去了,……冰山裡夾著的死亡者的船,
就像一個幽靈,在漫無邊際的海洋裡竟然漂流了37個年頭!在這漫長的歲月裡,傑尼號
是怎麼隨波漂流的,看來永遠是一個謎了……”

    傑克的故事講完了,費彼和托米出神地聽著,忘了周圍的一切。還是傑克打斷了他
們的思緒:

    “幸好我們坐的是泰坦尼克號,這可是任何浮冰冰山撞不沈的,不必擔心了。好了,
我該畫畫了。”傑克又打開了自己的畫夾,托米又有了新發現。”

    “你的畫賣錢嗎?”托米看著傑克的畫,好奇地問。

    傑克沒有回答。

    托米不解地抬起頭,發現他的新朋友正呆呆地看著前方。他順著傑克的目光望去,
在夕陽的殘照裡,上層甲板上一位妙齡女郎正在憑欄眺望。

    此時,正是露絲剛剛從餐廳裡嘲弄完艾斯梅後,來到這裡散心。

    一半的落日已經沈入大海,海中的玫瑰色變成純金。白色的船欄杆上了一層淡紅色,
好像整條船又被重新噴塗過一樣,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海風吹散了剛纔在餐廳裡帶來
的那股悶熱,使露絲精神為之一振。她沐浴在這略帶鹹味的空氣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只有此時,她纔感到人生的美好——只是這種感覺大短促了。

    風吹動了她沒有繫緊的發稍,輕柔的秀髮在她身後揚起,給人一種飄逸、灑脫的印
象。輪廓分明但又不失嬌媚的面龐、婀娜多姿的身形在金色夕陽的照耀下發出奪目的光
輝,使人產生一種神聖的感覺。套用中國的一句古語,我們稱之為“高山仰止”。當然,
傑克並沒有這樣複雜的思想,更不會從五千年東方古國的文化中去找尋對他此時心境描
述的詞句,他只是覺得太美了,美得無法用他所知道的詞彙去形容。他只覺得這個姑娘
氣度優雅、嫻靜,雙眼流波,嘴角掛著一絲倔強的波紋,帶著美國少女特有的神韻。她
那烏黑髮亮的長長的卷髮,被海風吹得高高揚起。整個面孔顯得淡漠,冷峻,毫無表情。
憑著畫家的眼睛。傑克看得出,一股被壓抑的生氣顯然被生硬地刻在了她青春的臉上。
她的頭稍稍向後仰著,很自然地挺起了豐滿的胸脯,她多會使自己美麗的身段擺出驕做
的姿態啊!這種美使得傑克陶醉,使得他沈迷,使得他除了眼前這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女
郎外,什麼也不知道,什麼都頃不上了……

    露絲並沒有注意到那雙癡迷的眼睛,也沒有管四週走動的人?,她只是在找尋自己
那片情淨的世界。在她的眼中,只有大海是純潔的、乾淨的。她多想拋開一切惱人的煩
事,投進大海的懷抱,那樣,她就將是自由的了,她將像海鷗一樣在這片蔚藍色的世界
任意翱翔。

    這一切沒能逃過托米那雙雖然年輕卻又飽經世故的眼睛。他只需一瞥,便可以瞭解
新朋友所思為何——畢竟都是同齡人。但與傑克不同的是托米很瞭解自己的身價,凡不
是他所能擁有的,他從來不會去奢求,更不會為之努力。階級的烙印給他定下了不可逾
越的界碑。

    “算了吧,”托米嘲弄地勸說朋友,“別癩蛤膜想吃天鵝肉了。”

    但是傑克沒有聽見,現在,對傑克來說,時間仿佛停滯了、凝固了,一切都是靜止
的,藝術家所固有的審美視點,使得傑克看到了一般人所看個到的魅力。在他筆下的模
特並非沒有絕色,但是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這是一種帶有炙淡哀痛的美,眉宇間那
濃濃的、化不開的懮傷恰到好處地點綴了形象的整體效果,使人產生一種“我見猶憐”
的意境。

    有人說藝術家是最沒有情趣的,因為他們將一切都藝術化了,任何形象在他們的眼
中都是創作的摹本。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3:15 | 顯示全部樓層
也有人說藝術家最富於感情,因為他們很容易為一切美的東西所感動,所傾倒,創
作的本身就是身心與靈魂的統一。

    傑克是屬於哪一種呢?

    托米戲謔地把手臂在傑克臉前晃動,他想把新朋友從那不可能實現的情惘中拉回來。
但是他沒有理解一個藝術家對美的執著與迷戀。因為只有這時,一切對美的追求才是超
脫肉欲和私情的。藝術昇華了人格,同樣人也賦予藝術以生命,這也許只有達到一定的
境界時,就像佛家涅磐一樣,屆時超脫了生死的界限,就可以得到真諦。傑克並沒有這
樣的道行,但是他對藝術的理解與追求卻是向著這樣的目標在邁進。這一切,並不為托
米所理解。

    如果不是卡爾來到露絲的身邊,這一幕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遠遠望去,露絲顯然對卡爾到來並不高興,兩人有過一番口角,最後,露絲掙脫卡
爾的手,拂袖而去,卡爾稍稍猶豫後也尾隨而去……

    五光十色的晚霞,把半個天空都組成了發光的錦緞,血紅色的夕陽,在散亂無章的
雲朵霞片中徐涂下沈,它把薔薇色的斜輝,閃爍不定地蒙在海面上。落日最後一點兒餘
暉在海面撒下萬顆珍珠後,消失在大海的深處……

    夜幕降臨了。

    頭等艙寬大的宴會廳內,社會名流顯貴雲集於此。

    獻籌交錯,人頭攢動。大廳中的人們彼此寒暄、客套。這是社交場合必不可少的應
酬,酒像是興奮劑,將人們感官刺激到神經的末梢。於是,在晚禮服掩蓋下的身體熱起
來了,語言變得放肆大膽了,行為變得輕浮了……

    時光又把1996年老人講述的旁白適時地插入這場看似熱鬧卻實力乏味的宴會之中—


    “……我覺得這一生不外如是——你活了一輩子,整天只是無盡的宴會、游艇賽、
馬球賽……接觸到的都是思想狹隘、語言無味的人。就像是站在懸崖邊,可又沒有人拉
我回來。沒有人關心你,甚至沒有人理會你……”

    宴會上,露絲孤獨地坐在桌旁,冷漠的表情與熱鬧的宴會形成強烈的對比。她長得
的確漂亮,具有一種生氣勃勃的野性的美,她那雙時而熱情天真,時而茫然若失的黑色
大眼睛裡閃動著難以捉摸的內涵……

    此時,露絲纔真正體會到什麼是悲哀。她眼前又浮現那海水,藍色的、深邃幽暗的
海水。在那裡她會找到安靜與祥和,她將化做海鷗,變成海的精靈,永遠伴隨著往來的
客輪,為人們導航,享受大自然所賦予的一切……

    身後喧囂的人?更增添了她的煩悶。在這裡,她找不到真實,看不到生活的價值,
行屍走肉的日子耗費了她的青春,也熄滅了她生活的火焰。一走進這間大廳,她就感到
窒息、恐怖與絕望。

    她閉上眼睛,但是她可以不看,卻不能阻止那一陣陣的聲浪沖向耳朵,不能避開那
一幕幕醜惡的交易在眼前進行。

    終於,她再也受不了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毅然站了起來……

    頭等船艙的過道裡、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裡的安靜。人們驚訝地發現身著盛
裝的一位小姐發瘋似的沖向船艉,她完全不顧上流社會的禮儀與風度,撞開迎面的行人,
飛一般向前跑去……

    夜空下,傑克•道森躺在甲板的長椅上,仰望天空獨自沈思著。一顆流星掠過夭際,
劃出的軌?吸引著他,令他神往。天上沒有雲,深藍色的夜幕上,散佈著很稀落的幾顆
星星,彼此很疏遠地高高懸掛著,顯得冷落、孤寂。

    漂泊多年的傑克覺得自己就像是顆流星,來無影去無蹤,但卻總會閃光,總會留下
印痕。他很滿意自己的生活,四海為家處處是家正是他的性格。傑克天生樂觀、豁達,
從不知憂鬱和發愁。他的信條是:善待別人,別人也就會善待於你。許多年來,無論身
處何地,他總會結交些新朋友,有意無意地幫助許多人,當然他也得到了許多陌生人的
幫助。他向他們學會了畫畫,學會了不少求生存的技能。他能夠沿著鐵軌長途跋涉幾天
不吃不喝照樣談笑風生;他能夠日夜兼程奔波於窮鄉僻壤卻不覺艱辛。他修過鞋,打過
鐵,做過小販,也燒過鍋爐。他打得一手好牌,總是賭場上的贏家,能坐上泰坦尼克號
當然就是最好的證明。他還學過跳舞、打球、游泳,但那當然不是上流社會附庸風雅的
作派,而仍然是在求生中學到的生活技能。說起傑克從事過的雜役,恐怕連他自己也數
不清,因為無論幹什麼事,他都當作一種樂趣而不是苦役,都看作是享受而不是操勞。
正因如此,儘管江湖闖蕩多年,傑克的臉上仍不見絲毫疲憊不堪或傷痕纍纍的痕?,反
而總透著一股孩子般的稚氣,那張天生的娃娃臉也很難讓人相信他的經歷。

    遇想中的傑克悠然自得,手中的香煙冒出的紅色火星映著他的眼睛,那樣情澈、平
靜。忽然,他感覺身後有人急匆匆地跑過,幾乎撞到了椅背,那人竟毫無察覺。傑克敏
惑地坐起身,發現了一個身穿長裙的女人背影,正逃命般地跑向下舷梯,長裙被風吹得
後擺飄起,腳步也快得有些失控,一種不祥的感覺使傑克離開長椅,尾隨那女人跑了下
去。

    那女人就是露絲。她一口氣離開頭等艙的豪華大廳,跑到船艉甲板的盡頭,此刻正
氣喘吁吁地依欄杆站立著。她雙手抓住船欄,上半身探出船卜,面向漆黑的海水,露出
絕望的神色。

    “離開他們,離開他們,再也不要看見他們……”露絲心中只有這樣一個念頭盤旋
著。至於“他們”是誰,她也說不清楚,是卡爾?他是自己的未婚夫,看上去儀表堂堂,
有家產,有教養,誰都說他們的結合是天作之合。卡爾對自己關心備至,眼看到費城就
要舉行盛大的訂婚儀式,對這樣的夫婿,還有什麼可挑剔呢,是母親?母親與自己相依
為命,父親去世以後就全身心地為自己操侍,為了與卡爾的這樁婚事,母親忙前跑後費
了多大心啊!可一想到這些,露絲非但沒有幸福感,反而頓生厭惡,似乎他們所做的一
切不過是在強制自己喝下毒藥,讓毒汁慢慢侵入健康的肌體,讓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深淵。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3:38 | 顯示全部樓層
不能就這樣活下去,不能再任由他們擺佈,其實所有這一切都根本不是我所向往
的生活!”露絲在心中吶喊著,抗爭著,但是又感到自己對擺脫困境無能為力,於是,
她想到了死,於是就跑到了這裡……

    船艉甲板上空無一人,四週靜悄悄的。露絲環顧左右,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卡爾、
母親和他們那個圈子——那個她已厭煩透頂的上流社會,她沒有一個朋友,更沒有別的
親人。在生存還是毀滅這個大間題。她沒有一個可以傾訴商談的夥伴,人生的最後時刻
連個見證人也沒有,露絲心中湧上一股淒涼,渾身一陣顫抖,但倔強的性格使她毫不猶
豫地做出了下面的動作:她深深吸了口氣,一隻腳拾起來踩到離甲板約30公分高的鐵欄
杆。身體前傾探出船外,隨即邁腿跨到了船體的外沿,在窄得只有十幾公分的邊緣上站
直了身體。這時的露絲,整個身子已置於泰坦尼克之外,支橕她尚未脫離泰坦尼克的只
有背在身後緊緊抓住欄杆的兩隻手和幾乎站不住的腳下了——那條狹窄的“地帶”根本
就不是讓人站的地方。如果此時一陣海風刮來,或是她的手稍一鬆弛,她就會葬身大海,
那是必死無疑的。

    就要告別人生,告別這暄囂躁動的世界了,露絲不免又有幾分悲哀。她並不怕死亡,
但卻對漆黑無底的茫茫大海有些恐懼,不知道跳下去之後在死亡之前會有怎樣的感受。
她內心產生了一種忐忑不安的感覺,思維也似乎受到了某種莫名其妙的刺激而緊張起
來……

    “不管怎樣,總會比置身於那虛榮的包圍之中好多了。”露絲安慰著自己。她明白
只要一鬆手,就沈歸大海了。於是。她閉上了眼睛……

    “別那樣!”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那聲音輕輕地,但卻語氣分明,好像是早
已準備好了,單等露絲要跳時脫口而出似的。

    露絲一驚,回頭看見了一個年輕人站在不遠處的甲板上。

    知道露絲發現了自己,傑克停椎住了腳步,與露絲保持著一段距離。

    “在後退,別過來!”露絲命令地喊道。

    傑克不動聲色,但開始緩緩地移動腳步,讓自己靠近這個要自殺的姑娘。

    “把手給我,我會拉你回來的。”傑克友好但堅定地說。

    “不,你站住,別靠近我!我可不是昇玩笑,我馬上就會鬆手跳下去!”露絲又喊
了一句。

    傑克知道碰到了一個倔脾氣的姑娘,他只好表示尊重她的意見,不再向前邁步。但
機靈的傑克點了一下手中的煙頭,向露絲示意要將煙頭扔向大海,於是趁勢又向前走了
一步,也就離露絲又近了一步。傑克這是第一次近看這個女孩,他發現她明亮的眼睛裡
充滿憂鬱,洋溢著一種危險而強烈的冒險力,她微蹙的雙眉,加深了眉心間一道不易察
覺的豎紋,透出她辦卜的焦慮和不安。

    傑克做出漫不經心,與己無關的樣子,挺直身子,把手插進褲袋裡,儘量輕鬆地說:

    “不,你不會跳的。”

    “為什麼不會?別以為你能猜到我會怎麼做!”露絲可不是個肯服輸的女孩兒,盡
管她心裡承認自己自殺的勇氣是不大夠,但嘴上可不能承認,何況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小
伙子。

    “要想跳,你早就跳下去了。”傑克故意用活刺激她。以使她轉移注意力。

    “知道你想分我的心,……你走開!”露絲也是聰明絕頂,但她並不領情,反而對
這個好管閑事的人更加不客氣了。

    傑克並不理會她的態度,反而悄悄地又前行了一步:“你如果鬆手,我一定會跟著
跳下,別那麼傻了。”

    “你會淹死的!”露絲嚇唬傑克。

    “我是游泳健將,可你一掉到海里就會喪命。”

    “那你也會摔傷啊!”露絲不甘示弱。

    “沒說過不會摔傷。但我害怕的是,海水那麼冷……”傑克看了大海一眼,做了個
冷得發抖的樣子,然後就不動聲色地慢慢解開自己外套的鈕扣,慢慢脫著外套。

    “有多冷?”露絲受了傑克的感染,回頭看著海水,趁露絲不注意,傑克脫衣服的
動作快了許多。

    “像冰水一樣,當然也許不至於到冰點,……你去過威斯康星州嗎。”傑克努力想
把話題扯遠以拖延時間,為自己跳海救這個要自殺的姑娘做好準備。

    來到船艉甲板的第一秒鍾,傑克就發現這個要跳海的姑娘正是白天畫畫時見到的那
位令自己有些心馳神往的人,他當時只是覺得那女孩兒有些與?不同,被她獨特的神情
吸引住了,現在看來,她的生活中還有許多故事,而且是不夠精彩的故事,不然年紀輕
輕為什麼要選擇自殺呢,此時,傑克並不關心露絲心中的故事,他想的只是如何能保護
她的生命。不要說這樣一位妙齡少女,就是小貓小狗,經傑克之手救活的也有好幾次了,
天性善良的傑克,遇到這類事情是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傑克一邊說話,一邊脫著自己的鞋襪,隨時準備縱身大海。當發現露絲注意自己的
動作時,傑克立即停手,免得引起她的警覺。

    露絲果然忽略了他的目的,按他的引導在想著下面的海水到底有多冷。

    “什麼,威斯康星州?”露絲沒去過那個地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提起那地方。

    “那裡的冬天十分冷,我在那兒長大,哲華瀑布附近,小時候,我和父親在維索塔
湖的冰上釣魚,冰上釣魚是……”

    這會兒講小時候的故事實在是太合時宜了,露絲明白了他的用心,沒有耐心再聽下
去,就煩躁地打斷了他:“別說了,我知道!”

    “對不起,看來你是個沒出過遠門的女孩兒。”傑克不顧露絲的反感,堅持說下去,
因為還沒有說到海水有多麼冷。

    “我當時踩在薄冰上,掉到了水裡。知道嗎,湖水冷極了,就像下面的海水,好像
萬把刀刃刺進你的全身,讓你透個過氣,無法呼吸,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疼痛難
忍……我可不想跟你跳下去!”傑克說完做出了十分不情願的表情。

    露絲聽後情緒真有了些變化,她瞪著海水,又回頭看了看傑克,流露出幾分猶豫。

    “但我說過,你要跳下,我一定會跳下。”傑克已脫下上衣,就站在露絲的身後,
“希望你能離開欄杆,別逼我跳到冰冷的水中……”

    也許是傑克太急於求成,也許是露絲太固執了,她扭回頭,罵了一句“瘋子!”仍
做出個要跳海的姿勢,將上身向前挺了挺。傑克真的急了,知道不能夠再拖延下去,索
性單刀直入:

    “別人也都說我是瘋子,再說最後一句,我可不想就這樣呆在船艉。快點兒,快把
手伸給我,知道你不想跳的……”說完,傑克將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露絲的手臂。

    露絲視線雖然仍朝大海,但餘光使她看到了左側伸過來的那隻手,求生的本能使她
漸漸鬆開了緊抓欄懺的左手,朝傑克的手遞了過去。傑克緊緊地將那隻手握住。大出了
一口氣,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露絲說:“只有自己想活,纔有救。”

    接著,在傑克有力的大手的支橕下,露絲轉過身來,紅色皮鞋蹬上了鐵欄,她這纔
與傑克面對面地看了看。當露絲的目光與他的目光相遇時,他雙脣上浮現出真誠的微笑。
傑克熱情地自我介紹:

    “我叫傑克•道森。”

    “我叫露絲•凱怕特”

    “要寫下來纔能記得住。”傑克這次是真的輕鬆了。

    露絲笑了,笑得良甜,大概是發現生活原來並不是慘淡無光,也並不缺乏有情趣的
朋友吧。她依托著傑克的手,將腿抬起,要跨過鐵欄翻到泰坦尼克號上來,但也許是深
夜海水的潮氣使鐵欄大滑,也許是露絲用力過猛,就在她邁腿的當兒,身子一歪,失足
踩空了,另一隻腳也因失重而離開了船體,頓時整個身體懸在了半空,只有一隻手與傑
克的手緊緊拉著,隨時都有跌落大海的危險。露絲這次是真的嚇壞了,她大喊著:“救
救我,救救我!”幾分鍾前那副任性自信的神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傑克明白到了千鈞
一發的時刻,就拼全力抓著露絲的一隻手,大聲鼓勵著她:

    “聽著!我已經抓住你,就不會放手!你要振作,挺住了,加油!用力!會沒事
的!”

    遠處甲板上的幾個船員聽到船艉有人呼救,迅速朝這邊跑來。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3:59 | 顯示全部樓層
在傑克的鼓動下,露絲鎮定了許多,她不再大喊大叫,也不再亂蹬雙腳,而是鼓足
全力,將另一隻手先交給傑克,再將腳踏穩鐵欄,身體往上一躥,終於又站到了船體的
外沿上。

    “加油,好極了,你當然可以做得到,好,抓住你了!”傑克屏住呼吸,終於死死
抓住了露絲的雙臂,將她抱著提到了船甲板上。由於兩個人都用力太大太猛,露絲翻過
鐵欄的一剎那,二人同時摔囫在甲板上……

    飛跑過來的三個船員看到了這副景象:露絲仰天躺在甲板上喘著粗氣,傑克衣衫不
整地跪在她身旁。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顯然想到了可能發生的罪行,立刻意識到這裡就
是犯罪現場。

    “往後退,別動!”一船員厲聲命令傑克。

    傑克站起來,對船員的誤解很覺突然,但又認為沒必要解釋,無奈地將手插入褲袋。

    這時已有人找來了船上的警衛,立刻將傑克推到角落看管了起來。

    “真是膽大包天,竟敢調戲我的未婚妻?”卡爾不知何時來到了甲板上,旅客格萊
西上校也跟在他的身後。卡爾給露絲披上大衣,對傑克吼道:

    “望著我,你這骯髒的流浪漢!”卡爾說著直朝他撲來。

    “你幹什麼,卡爾?”露絲這纔意識到大家都誤會了傑克。她抬起頭,定了定神。

    “卡爾,請你住手!剛纔發生了意外……”

    “意外,”卡爾不解地轉向露絲。

    “是意外,的確很傻,我倚著欄杆,倚得太靠前,突然失足,因為我想去看……”
露絲一時語塞,不知該說自己想去看什麼,她當然不會坦白自己曾經有過的自殺念頭和
因此而招致的險情。

    “螺旋槳?”一個船員自作聰明地幫露絲解了圍,其實露絲根本不知道螺旋槳是個
什麼玩意兒。

    “對,突然失足,差點兒掉下海,幸虧道森先生救了我,他自己也差點兒掉下海。”

    “她想看螺旋槳……”卡爾表示相信了露絲的話,側身對勒傑說。

    “我早說過女人與機器沒緣分,”格萊西上校開玩笑地說。

    警衛聽到露絲的解釋,看著傑克:

    “事情是那樣嗎?”

    露絲擔心地望著傑克,眼中帶著懇求的神色,顯然乞求他不要說出自殺的真相。

    “對,大概就是那樣!”傑克從容地回答。

    “這孩子是英雄,做得好。”格萊西上校是個愛惜分明的人,立刻給傑克平了反。

    “看你的佯子,一定很冷吧!”卡爾並不理會周圍人態度的變化,擁著露絲,對她
親切地問寒問暖。

    露絲卻看著傑克,二人傳遞了一個默契的微笑。

    “我們回艙房去!”卡爾摟著露絲要離開了。

    “不獎賞那孩子?”格萊西上校忍不住問了一句。

    “噢,當然要。”卡爾只好表態,“勒傑,給他20元就夠了。”

    “什麼?你所愛的女人,開價只是20元?”露絲顯然對卡爾的冷漠十分反感。

    “露絲不高興了,怎麼辦呢?”卡爾像哄小貓小狗似的,口氣緩和了許多,朝勒傑
徵求意見,但沒等勒傑拿出主意,卡爾又說:

    “我有辦法了,不如明天晚上你和我們一起吃飯,向我們講述你是怎樣英勇救人的
好嗎?”卡爾朝傑克說著,話中帶著幾分輕視的味道。

    傑克當然聽出了卡爾不懷好意的口氣,他一邊穿上外衣,一邊勇敢地接受了那不平
等的邀請:“好的,我一定來!”

    “就這樣吧,與他一起吃飯說不定會很有趣!”卡爾對勒傑說著,帶露絲走了。

    傑克在勒傑身後吹了一聲口哨、叫住了他:“可否給支香煙?”

    勒傑一臉嚴肅地走回來,打開煙盒遞給他,傑克左手取一支煙夾在左耳後,右手又
拿了一支點上。勒傑卻一直用眼盯著他的腳下,“應該系上鞋帶……”他瞟了瞟傑克沒
來得及系上的高筒靴,靴帶子拖在地上。

    “奇怪,那女士突然失足,你竟有時間脫外套、松鞋帶?”勒傑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轉身走了。

    望著勒傑的背影,傑克有一種莫名的反感,他討厭這家夥,也聽出來他既懷疑自已,
更懷疑露絲。

    頭等艙,露絲的臥室,柔和昏暗的燈光下,露絲坐在梳妝檯前,面對鏡子出神。她
把手中的小化妝鏡放在桌上。看著鏡中的自己,剛纔的一幕重又浮現眼前:自殺的念頭,
跳海前的恐懼,傑克的出現,海水到底有多冷?要是沒有傑克,自己早已掉到大海喂魚
了……

    門開了,露絲從鏡子裡看到了卡爾。

    “我知道你不開心,但不知道為什麼。……原來打算把這禮物留到下週訂婚典禮上
纔送給你的,但我想今晚就送給你,表示我對你的感情。”卡爾站在身後,打開一個精
致的藍絲絨盆,一串鑲著心形藍色大鑽石的項鏈展現在露絲面前。

    “這是?……”露絲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驚喜,只是有些奇怪。

    “對,是鑽石,56克拉的。”卡爾邊說邊將項鏈對著鏡子給露絲帶上,項鏈光彩奪
目,發出點點的閃光。

    “路易十六曾經收藏過它,被稱為‘海洋之心’”。卡爾很得意他講述著鑽石的故
事。

    “海洋之心?……真是神奇啊!”露絲對這個名字倒是產生了興趣。

    “這鑽石是給王室戴的,露絲,我們也像王室一樣,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只
要你不拒絕我,我永遠也不會拒絕你。”卡爾說得很真誠。他半蹲在露絲面前,仰頭看
著她的臉,深情地望著她。

    露絲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鏡子,從鏡子裡看著卡爾
的表情。卡爾用一隻手支橕著頭,身於依在桌角,臉幾乎就要貼到露絲的臉,溫柔地說:
“露絲,把你的心交給我吧!”

    露絲仍然沒有反應,既沒有接受卡爾的親熱,也沒有拒絕卡爾送來的貴重禮物。她
顯得冷漠。莊重,凜然難犯而又恬靜順從。她一直看著鏡中的卡爾與自己,眼睛裡閃著
一個很亮的光點,長長的睫毛紋絲不動。她又摸了摸戴在脖子是上的海洋之心,但始終
沒有開口。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4:19 | 顯示全部樓層
“……從15歲起,我就無依無靠地獨立生活了,我的父母都已過世,沒有兄弟姐妹,
當地也沒有別的親人,離開家鄉以後,我就再未回去過了……我很像那種隨風飄動的無
根草……”

    第二天早晨,陽光明媚。一塵不染的甲板上,傑克與露絲併肩散著步,但一直是傑
克在講著話,露絲靜靜地聽著。

    “等等、我們已經繞著甲板走了大約一里路了,談過天氣、我的身世,但我猜想,
你來找我不是想談這些吧?”

    露絲笑了笑,點頭表示承認。

    “道森先生……”露絲禮貌地開口了。

    “叫我傑克。”傑克更喜歡隨便的稱呼。

    “傑克,我想多謝你的搭救,不僅是把我拉上來,更要感謝你沒透露實情。”露絲
說得真誠又坦率。來找傑克表示謝意,是她昨晚就打定的主意,在她的生活圈子裡,像
傑克這種又仗義又善解人意的人實在大少了,母親和卡爾的強加於人逼得她快喘不過氣
來了

    “別客氣。”傑克並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而自尊心過強的露絲卻似乎聽出了什麼:

    “看,我知道你正在想什麼:‘這富家小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對嗎?”露
絲很怕傑克會因為看到自己要自殺而瞧不起她。

    “不,我不是在想這些,我在想,是什麼事情使你這樣的女孩兒想到要走絕路,”
傑克站住了,直率地問露絲。實際上這也是從昨晚到現在一直纏繞在他腦子裡的問題。
只是出於禮貌不便直問罷了。

    說到實質問題,露絲立刻顯出了不安與煩躁,她似乎又置身於由母親與卡爾編織的
羅網之中,困惑與無奈湧上眼角,傑克又看到了昨夜要跳海時的露絲。

    “什麼事情?原因是我周圍的世界,身邊所有的人,都那麼枯燥乏味,而我又只能
隨波逐流,無力自拔……”

    露絲說得很急切,並伸出手指給傑克看——那是戴在無名指上的一隻碩大的訂婚戒
指,傑克拖起來看了看。風趣地說:

    “天啊!這麼大個東西:要是掉下海,它準會拉你沈入海底的。”露絲不理會傑克
的玩笑繼續述說,好像要把一肚子的委屈不平都倒出來纔痛快:

    “已經發出了五百封情柬,費城的名流都會來參加訂婚典禮……可我卻感覺自己像
身處茫茫的人海里在拼命掙扎,想大聲喊叫,但沒人聽,沒人理……”露終一口氣說出
了自己要逃離現實,哪怕投身大海的感受。露絲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後著是在燃燒,
而有的人則是在腐爛;為什麼有的人每個汗毛孔都充滿著豐富的內容,而有的人,渾身
上下都是那麼乏味,他的一生不過就是在做自己的事情罷了……

    “愛他嗎,”傑克一句道破了最關鍵的問題。

    “什麼?”露絲一時沒明白傑克在問什麼。

    “你愛他嗎?”傑克追問。事實上這個問題傑克早有答案,哪個即將訂婚處於熱戀
中的少女會想到要自殺呢?傑克不過是想讓露絲自己想明白,自己說出來罷了。

    “你真無禮,不應該問我這個問題!”露絲顯然被觸到了疼處,而這又是自己始終
說不明白想盡力回避的問題。也是最不敢回答的問題,因為在母親的極力安排下,這樁
婚事中最沒有參考價值的就是露絲是否愛卡爾。

    “很簡單的問題,這不難回答,你愛那家夥嗎?”傑克執意要問,這時他纔意識到,
眼前這位看上去高稚聰慧不愁吃穿的姑娘,原來正如迷途羔羊,需要有人來點撥和幫助。
而首先是要自己先撥開雲霧,看個透徹。

    “不便說……”露絲不知該如何表達。

    “回答!”傑克窮追不捨,態度強硬起來。

    有女孩子的羞澀,有對傑克的陌生,更有難以用簡單的“愛與不愛”來表示的複雜
心理,露絲決定不回答傑克的質問。她用淡笑掩飾住自己的不安,背過身子,走了幾步,
又回頭對傑克說:

    “這真荒唐,我們纔認識不久:不該談論這事,……你根本不該問這個問題。你可
真夠粗魯、放肆、無禮的了!……我要走了,傑克•道森先生。”露絲說著就伸手與傑
克告別,表情也已恢復正常。

    傑克只好放棄追問。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可你卻難為我,應該受到懲罰……”露絲做出生氣的樣子。

    “你真要走嗎?”傑克有些依依不捨。

    “對,我要走了,你真麻煩!”露絲說完,真的轉身走了。可纔邁步,又像想起了
什麼。

    “等等,我不用離開,我就住在這邊,應該是你離開!……”說這後時,露絲顯得
任性又嬌氣,簡直有些不講理。說完,她自己也被剛剛露出的孩子氣逗笑了。

    “好,我離開,可誰纔無禮呢?”傑克寬容地笑著問。

    露絲無話可答,一時顯得尷尬。潛意識告訴她,自己並個想馬上離開這位有救命之
恩的小夥子,倒不是因為他咋晚救了自己而是因為他身上似乎有一種吸引力在驅使她向
他靠攏,正在進退為難之際,露絲一眼瞟見了傑克手中的畫夾,一把搶過來,終於有了
不離開的契機。

    “看看你帶了什麼傻東西?”露絲打開了畫夾——幾張線條分明,功底?實的人物
素描畫出現在眼前。

    “你是幹什麼的?藝術家?”露絲大為驚訝,沒想到這個一臉稚氣的小夥子竟然會
畫畫?會有與自己共同的愛好。而且還畫得相當不錯。
 樓主| 發表於 2006-4-27 20:54:40 | 顯示全部樓層
“真不錯……實在是非常好。”露絲早已忘了剛纔自己的不安和尷尬,也忘了已經
道別,她就近坐在一張長椅上,逐一欣賞著傑克的每一張素描,傑克坐在了她身旁。

    傑克畫夾中的人物素描真可謂千姿百態。有敞懷乳喂嬰兒的婦女,有幼童與母親緊
緊相握的兩雙手,有路邊、碼頭做著各種雜事的人?,一幅幅線條流暢,形態鮮明。

    “真好!是一流的作品!”露絲情不自禁地贊嘆起來。

    “可巴黎的畫評家不懂欣賞……”傑克為自己找到知音而由衷地高興,想到自己的
畫在巴黎遭到冷遇,他總是心生不平。

    “巴黎?看來你經歷甚廣,只有你這樣的窮……對,窮兄弟纔可能遊歷四方,”露
絲沒有說出那個不夠恭敬的字眼。

    “窮光蛋,說出來吧,說吧!”傑克說出了露絲吞進去的那個詞,他對窮光蛋這個
稱謂一點兒也不在乎,更不覺得是對自己的不敬。

    露絲在他面前顯導更輕鬆愉快了。

    翻到一張裸體女人的臥像,接著又有這女人吸煙、站立、側臥等多種姿勢的幾張素
描,都畫得很細緻,很傳神,其中畫手部的格外多。

    “這些是你的實物寫生?”露絲注意到這畫上的女人與傑克關係不同。

    “在巴黎有很多女孩子願意當模樣兒。”傑克從繪畫角度介紹這女人。

    露絲乾脆直問:“你喜歡這女人,多次用她做模特?”

    傑克用手指著一張素描上手的局部:“她的手很美,看到嗎?”傑克還是在講畫。

    “我猜你和她有戀情,”露絲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想象。

    “不,只喜歡她的手,她是個獨腳妓女,看到嗎?”傑克很坦然地講著。

    露絲果然從畫上看出那女人腳的殘疾,不免一驚。

    “她很有幽默感。”傑克回憶著。露絲看了傑克一眼,似乎對他又多了一些瞭解。

    傑克又指著素描中的另一個婦人對露絲介紹說:“看這女士,每天晚上都坐在酒吧
裡,戴很多珠寶,等待遠方的愛人回來。我們都叫她珍寶女郎,可她的衣服上有很多蟲
洞……”說這些話時,傑克的語氣流露出幾分同情,露絲也被那可憐女人的故事打動了,
她在畫上看出了那女人眼神中的悲哀和絕望,承認傑克對人物內心的洞察力。

    “傑克,你真有天分,真的,能看透人心……”露絲又一次贊揚傑克並明顯地表示
了崇敬。

    一個人與大自然相比,渺小得連一粒灰塵都不如,然而一個人頭腦裡可以裝下的東
西實在是不可限量的。露絲不明白,傑克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事情呢?

    “我也看透了你。”傑克友好地說,

    “我怎樣,”露絲好奇地想聽聽傑克對自己的剖析。

    傑克那湛藍清澈的眼睛發著光,他直視露絲,一字一字地說:“你當時不會跳下海
去。”

    露絲沒想到他心中依然惦念著昨晚的事,並一語道破了自己複雜兩難的心境。剛剛
欣賞素描的愉悅頓時消散了,她表情急劇變化,木訥地坐在那裡,重又回到了現實之中,
傑克的素描仍攤在她的手上……。

    泰坦尼克號上等艙的咖啡廳,魯芙正在與另外兩位貴夫人聊天兒,說起女兒露絲,
她總是自鳴得意,滔滔不絕。

    “女孩子讀大學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合適的丈夫,露絲已經做到了。”魯芙在誇獎女
兒,實際上是在宣揚自己教育的成果。

    兩位夫人隨聲附和著。忽然她們發現那位被視為暴發戶的胖夫人莫莉•布朗朝這裡
走來。

    “那個粗俗的女人來了,”伯爵夫人悄聲說。

    “在她坐到我們這裡之前快走。”另一位提議說,同時都站起了身。

    魯芙也只好收住了炫耀自己女兒的話頭。儘管都是上流社會成員,但對從下層混出
來的新貴人,她們仍存有明顯的歧視和反感。可未等三人離去,胖夫人已走到她們眼前。

    “你們好,我正想找你們喝茶哩!”莫莉夫人親熱地要與她們為伍。

    “對不起,太遲了,我正要與伯爵夫人到甲板上散步。”年輕些的夫人指著伯爵夫
人說。

    “那好極了,老在屋裡呆著我也怪悶的,想聽最新的花邊新聞嗎?”胖夫人沒聽出
她們要甩開她的意思,也許是聽出來了裝傻。她滿不在乎地尾隨她們走出咖啡廳,來到
了甲板上。

    咖啡廳的另一側,泰坦尼克號的老闆——船商艾斯梅先生正在與船長史密斯交談。

    “最後的四個鍋爐還沒燃燒起來?”艾斯梅詢問船長。

    “是的,不需要了,船速已經很快。”船長彙報沒有點燃最後四個鍋爐的原因。按
照經驗和常識,不是極特殊的情況,像泰坦尼克這樣大型的輪船,最後的四個鍋爐只是
備用的。

    “報界都知道泰坦尼克船有多大,我還想叫他們看到船速之快,要讓新聞界總有新
鮮東西報道,泰坦尼克號的啟航,一定要成為頭條新聞,”艾斯梅從來就是好大喜功的
人,多年來,生意場上的春風得意養成了他剛愎自用的性格。能以令人瞠目的數額投資
建造泰坦尼克,已使他在人類客輪船運史上留下了輝煌的一筆。早在泰坦尼克建造和啟
航之前,他就已經出盡風頭,佔盡報界頭條了,此時更是難以掩飾那副沾沾自喜之情,
至於這狂妄得有些忘乎所以可能會帶來的隱患,會招致兒千名無辜乘客落難,他可是連
想都沒想過。

    “艾斯梅先生,我認為不妥,船要再加速,要等它開順了以後。”船長史密斯尚保
留著清醒,從技術上提醒艾斯梅要尊重科學。誰知艾斯梅聽了有些不悅,根本不考慮船
長的意見,而是對他施加壓力:

    “我只是乘客,是否加速由你決定吧。……這是你一生中的最後航程,假如能夠在
週二晚上將船駛入紐約,叫所有人驚奇;成為報界的頭條新聞,你的退休將會是多麼光
彩。想想看,怎麼樣?再見!”艾斯梅說完,不等船長表態,徑自走了。他相信,老船
長不會也不敢違背他的意見。

    果然,史密斯船長被他的話打動了,想到能儘快到達紐約,順利結束一生的航海事
業,為自己勤勉克己的38年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他可不想得罪船商,至於如此大的船
啟航不久就加速到極限可能會產生的後果,他僅憑經驗是無法預測的,畢竟泰坦尼克號
太重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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