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由始自終都坐在桌子上,動都不動一下,若不是偶爾會聽見他傳來微弱的呼吸聲,我甚至會以為坐在那裡的是座雕像。
經過一段難耐的煎熬,他首先打破沉默。
「•••信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
我該發好人卡嗎?重點是,發了之後我還能活著嗎?
「請問,能給我點時間考慮考慮嗎?」
好吧,我承認這個專門拿來推搪告白的絕招實在很老套。
「不行。」
看來他是個急性子。而且還是屬於只要興致一來,拉鍊拉下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放進去的那一種。
「這•••我•••」
他的瞳孔猛然收縮,用一種彷彿在說「要是敢說不我就殺了你!」的野獸眼神瞪視著我。如今已是勢成騎虎,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一滴灼熱的淚珠灑在地板,我流著屈辱的眼淚點了點頭。在這種情況下點頭屈服,簡直就跟把褲子脫下來然後說「來桶吧」沒什麼兩樣。我覺得自尊心在滴血。
他的嘴角逸出微笑,然後轉頭看著教室的門口。
「姊,妳出來吧,他已經答應了。」
我錯愕的抬起頭,看見門口露出一名女孩的上半身,然後怯生生地走進來,紅著臉站在我面前。我馬上認出她就是前幾天的那個法國麵包。
阿哲對著法國麵包點了點頭,一副功成身退的樣子,然後面無表情的離開了教室。
「你好•••我叫做禮奈•••請多多指教•••」
法•••不,名叫禮奈的女孩一臉的害羞,對著我鞠躬似的點著頭。而我的心正處於驚濤駭浪之中。這是什麼情況?我該吐槽嗎?
「自從那天遇見你之後,心中就彷彿一直掛念著什麼,好像生病了一樣。說起來,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那是一種彷彿觸電的感覺唷。雖然如此,卻不知道你是否也對我有過相同的感覺。不過,真沒想到你竟然會答應和我交往呢•••嘻。」
「其實,關於這點我ㄧ點都不驚訝,真的!因為這一切都是命運使然,是早已底定的姻緣,至少我是這麼相信的。」
她說著說著,臉上洋溢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氣。
「不過用情書告白還真有點窩囊呢,所以為了表示真心,我決定提起勇氣,重新將自己的感覺再對你說一次。」
名叫禮奈的女孩站在距離我不到三公分的距離,鼻尖幾乎快要碰到我的下巴。她的眼神充滿了朦朧的溫柔美,那一瞬間,我的心彷彿揪了一下。
「如果我是甜甜圈,那麼,你會是那個最適合我的法蘭克福香腸嗎?還是註定會讓我痛徹心扉的法國麵包呢?」
不知道為什麼,她迷惘的表情竟然會讓我覺得心痛。不對!這是三流愛情小說才會出現的反應。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誰能告訴我這段讓人分不出來是愛情還是色情的謎之對話到底在隱喻著什麼?
「我有自知之明,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資格更沒有能耐去作法國麵包,因為我太了解我自己了。」
「真的嗎?」
臉露喜色的女孩輕輕將我摟住,語氣竟然有點哽咽。
「我就知道•••你永遠都是我的法蘭克福香腸,永遠都不會辜負我的心意。」
天啊!!!到底在講什麼東西!!我簡直快瘋了!剛剛幾乎是被氣氛帶著跑,那句話其實我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
隔天,當我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訴阿Q時,他幾乎笑翻了天。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原本還想說你今天會不會捂著屁股走外八字進來教室勒!」
「不行,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讓那傢伙付出代價!」
我咬牙切齒的打開書包。
「若是比成績、比體育、比外表,或許我真的贏不了他。不過,唯獨一件事情,我有自信絕對不會輸給他。」
當我將那片封面勁爆火辣的A片放在阿哲的桌上時,他的表情依然沒有改變。不過我看只是假正經罷了,說不定內在的悶騷慾望已經開始沸騰了。
他的臉龐依舊朝著黑板的位置,骨溜溜的瞳孔滑了幾圈,然後把焦距調整在我們身上。
「哼哼,想看嗎?想看嗎?叫我聲老大我就免費借給你!」
我心中的得意實在是難以言喻。
「這是•••」
「A片啦!而且裡面有很多精采畫面喔!怎麼樣?果然想看吧?」
他盯著桌上的A片看了半晌,臉上依然古井無波。
「你所謂的精采畫面,是指將男性的生殖器,也就是○莖,藉由人工體位的方式進入女性的○道裡面,經過一番激烈的活塞運動•••••(以下略),最後將○液射入子宮包裹卵子,達到體內授精的目的並且取得腦內分泌嗎啡的興奮快感的生理本能行為嗎?」
我表情僵硬的回到座位,眼睜睜的看著遙遠的前方。
阿Q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搖頭感嘆。
「老大,你輸了。」
「閉嘴!!」
桌上那片光碟封面上的AV女優,露出性感媚惑的笑容,彷彿在嘲笑我一樣。
<------------------------------------------完,第2部始!---------------------------------------->
2部start!
星期五放學後,傍晚五點半。
「換洗衣物、酷斯拉(玩具)、隨身聽、GBA•••••」
我將背包打開放在沙發上,仔細檢查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忘了帶。一一清點過後,才發現漏掉了說好今天要拿去借給阿Q的「董事長的辦公室」。
當我跑去房間拿光碟,回到客廳的時候,卻聽到爸媽正圍著我的背包說話。而父親手裡拿著一片鋁箔紙包裝的小正方形玩意,似乎想把它放進我的背包,卻欲行又止。
「老婆,兒子年紀還小,這樣做真的好嗎?」父親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
「唉,老公,你不懂的。現在的小孩子越來越早熟了。更何況兒子今天可是要去女同學家過夜耶,就算用不到,總是有備無患的好。」母親拍著父親的肩膀,用一種像是看破紅塵的高僧的憐憫眼神說著。
身為動作片研究專家,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喂!爸,你拿那個東西要幹什麼?」我指著父親手上的小正方形,從透明的膜中可以看到粉紅色小圓圈。
「這是•••呃•••••」
可能是因為當場被抓包的關係,父親趕緊將那片東西藏在背後,說話也結結巴巴。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妙計似的「阿哈」一聲。
「這是氣球。」
最好是氣球。
「你在騙小孩子呀,當我是小學生喔?」
「你本來就是小學生啊。」母親說。
我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父親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然後緊握手中的東西,眼眶漸漸紅了起來,語氣也開始顫抖。
「嗚•••兒子,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爸爸好傷心哪•••」
「老公,不要哭了,兒子總有一天會長大的。你作為父親,應該早就有心理準備了。面對現實吧,他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凡了。」母親拍著父親的背,安撫著他的情緒。
「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我那純真活潑的兒子跑到哪裡去了?那個每天都要唱五十遍『小蜘蛛』的可愛兒子啊•••」
•••打死我都不會承認自己曾經唱過那種低智商的東西。
我壓著太陽穴,將背包掛在肩膀上,走到門口一邊穿鞋子,一邊看著母親安慰傷心欲絕的父親。而後者正聲淚俱下的唱著「小蜘蛛」。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這才是我要說的話。
被這麼一瞎攪和,眼看就快要遲到了。幸好集合地點是每天都去的學校,只要抄抄密道、鑽鑽小路,應該還來得及。我哼著歌,騎著腳踏車,迎著涼爽的晚風,被林立的大樓遮住而若隱若現的夕陽正緩緩下沉。
想一想,距離情書事件,也過了一個多禮拜了。
從那天開始,柳昭音每天都會帶一瓶用保溫瓶裝的冰牛奶來學校,然後將我前面座位的椅子反轉,把胳膊靠在我的桌上坐著,兩手托著腮幫子,用期待又欣喜的表情看著我喝。
無可否認,真的還蠻好喝的。看不出來她那麼細心,還在牛奶中加了糖,喝起來甜甜的格外順口。雖然我並不是很喜歡喝牛奶,但每次仍總是喝得一滴不剩。
有時候,看到我和柳昭音好像很親暱的樣子,坐在角落、護姐心切的阿哲就會突然射來一道冰冷銳利的目光,害我不小心噎到,咳嗽不止。於是牛奶又噴了出來,正巧就噴在坐在我正前方的柳昭音臉上。
而她的反應更讓我瞠目結舌。
當我以為自己又要被老師罰掃地的時候,卻見她從口袋拿出衛生紙擦拭臉上的牛奶,然後一臉害羞的紅著臉說「小凡真討厭,就喜歡對人家顏○」。
坐在旁邊的阿Q一聽到這句話馬上摀著嘴,好像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樣子,我祈禱他最好得內傷。
很顯然柳昭音完全誤解了這個動詞的涵義。雖然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解釋給她聽,但是最後還是決定作罷。畢竟對她來說,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較好。
到了下課時間、午餐時間、放學時間,僅隔著兩間教室的禮奈就會跑過來找我,然後又說一些我聽都聽不懂的話。根據她的說法,我們兩個人正在交往中,雖然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答應過。
柳昭音只要看到禮奈,臉色總是好看不到哪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兩人的視線交接處總會隱隱約約爆出火花。這兩個人大概天生個性不合吧,我想。
而就在昨天,禮奈突然打電話到我家裡,邀請我到她家遊宿,時間就在週休二日。當時接到那通電話的是爸爸,當他一邊大聲叫我的名字一邊衝上樓拿電話給我的時候,我還很緊張的以為藏在地毯下面的A片被發現了。
實在是拗不過禮奈那惹人憐憫的聲音,加上父親在旁邊嘮叨唸著什麼「紳士絕對不會拒絕女孩子的要求」之類的,最後我只好舉旗投降。一問之下才發現,除了我之外,柳昭音和阿Q也接受了邀請。我一直以為她和柳昭音兩個感情不好,原來是我搞錯了。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我將腳踏車停在學校附近,上了鎖,徒步走到校門口。才發現除了我之外,大家都已經到齊了。
「你遲到了!」柳昭音雙手插著腰,好像等了很久的樣子。
「呃•••家裡出了點意外。」不知道為什麼,我腦海中突然浮現父親哭著唱「小蜘蛛」的樣子,然後又聯想到報紙頭條上家庭悲劇四個大字。
「小凡•••嚇我一跳•••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禮奈彷彿放下心上一塊大石頭似的鬆了一口氣。
阿哲仍然面無表情的站在旁邊。如果我沒猜錯,剛剛我遲到的那段空檔,他應該已經做好了隨時可以殺上我家抓人的心理準備。
阿Q的視線飄向柳昭音的無肩上衣,接著又停駐在禮奈的粉紅色洋裝上,嘖嘖搖頭。嘴裡嚷著「極品」兩個字。
「走吧。」阿哲環顧眾人,然後淡淡的吐出這兩個字,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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